“凡歌,你出不出來?你若是不出來,朕就一把火將這座道觀給燒了,朕看你能躲到哪兒去。來人,把道觀裡的道姑都抓起來,扔進火裡!”他聲嘶力竭地喊道。
很快就有侍衛把看熱鬨的道姑抓起來,用繩子綁好,卻沒堵住她們的嘴。她們哭著向皇帝求饒,見他臉上滿是殺氣,便又向門內的杜皇後求饒。絕望的哭喊聲回蕩在山林裡,叫一眾官員心底發寒。
皇帝向來是仁慈的、溫和的,像如今這般暴虐,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為了把杜皇後帶回去,他能低聲下氣地哀求,也能使出這些殘忍至極的手段,他竟完全不像他了!杜皇後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一國之主為她癡迷到這等地步,連毀容了也對她不離不棄?難道她是巫女,偷偷給皇帝灌了**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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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位官員百思不得其解,卻不得不跪下,懇求皇上莫要濫殺無辜。
杜如煙哭得更大聲了,卻絕口不提讓姨母隨皇帝回去的話。
一名年紀最小的道姑被侍衛統領扯出來,往已經點燃的柴房裡推去。他早已打聽清楚了,該道姑平日負責照顧杜皇後,是她最為喜愛的人之一。小道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口裡連連喊著“覺明姑姑救命”。
覺明是杜皇後的道號。
這個稱呼顯然觸怒了皇帝,他厲聲嗬斥:“把她的嘴給朕堵上,推進去!”
侍衛統領立刻把小道姑的嘴堵上,絕望的呼救聲戛然而止。眼看一條人命就要被大火焚毀,緊閉的門扉終於打開了,杜皇後從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出來。
眾位官員看清她的臉龐,表情頓時一片空白。杜皇後無需給皇帝灌**湯,她如今的臉龐就是世上最強效的**湯,足以讓任何人為她瘋狂。曾經那些縱橫交錯、猙獰可怖的傷疤,不知何時已幻化為一朵鮮紅似血、如火如荼的曼珠沙華,開得那樣熱烈,那樣奔放。但是,在這朵灼灼的鮮花之下,卻是杜皇後那深不見底,寒冷徹骨的眼眸。
這樣的反差,令她本就豔絕的容貌帶上了一種難以形容的魔魅之感。她若是願意笑一笑,或者隻是漫不經心地瞥一眼,便能讓許多人為她獻上一顆癡心,乃至於生命。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這首古老的歌謠,不約而同浮現在眾人腦海,讓他們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皇帝為何流連臨安府不肯離去,為何走到半路又匆匆趕回,為何那般卑微地哀求、瘋狂地威脅……
如此佳人若是失去了,就再也尋不回了!
李冉臉色煞白,踉蹌倒退,仿佛見鬼了一般。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一旦廢後重回京城,皇宮必然會變天,而妹妹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失去!憑那些舊情,憑這張容貌,廢後簡直無往而不利!
不能讓廢後回去!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又被他立刻掐滅。若是早知道廢後容貌恢複,他還能有所動作,可現在,皇帝必然會把廢後密不透風地保護起來,他想動她何其艱難?
眼看皇帝把杜皇後緊緊抱在懷裡,激動地渾身顫抖,甚至發出喜極而泣的哭聲,李冉握緊拳頭,一步一步退入火把照不見的角落。
杜皇後一動不動地站著,並未回抱他,微合的眼眸也未曾看向任何人,於是誰也不知道她漆黑的瞳孔裡正跳躍著何等冰冷刺骨的火焰。
接到杜皇後之後,皇帝就急急忙忙下了山,連夜乘坐海船離開臨安府,生怕發生什麼變故。剛回京,他便勒令敏貴妃從棲梧殿裡搬出來,給皇後騰地方,雖沒正式下旨恢複皇後的位份,卻對她極儘寵愛。
消息傳回臨安府,李家頓時成了全城人的笑柄。生了皇子又如何,隻要杜皇後一會去,李敏照舊會被打回原形。李冉的權力漸漸被幾名屬下架空,有心運作卻無力回天,隻能暫時蟄伏。
孟思與李修典的婚事被擱置了,現在的李家需要更多高門巨族的支持,在這個時候,李冉絕不會讓兒子娶一個身份低賤的繡娘。孟仲幾次發帖都沒能把李修典約出來,心情變得越來越焦躁。
他原本以為林淡再也翻不了身,卻不知為何,她竟把數百年前已經失傳的“綴錦”還原出來。那可是盛唐時期唯有皇族才能穿著的綴錦!是早已泯滅在曆史長河中的瑰寶!它光華流轉、質地細膩、色澤明豔、構圖精巧,幾乎一問世就遭到了全臨安府的貴婦、名媛們的瘋狂追捧。
朝廷派來采購布料的內監一下船就去杜府拜訪了杜氏兄妹,還代替杜皇後送來很多禮物,極儘巴結之能事。聽說淡煙繡莊有杜如煙的股份,二話不說就把它內定為采購的第一站,旁人遞來的拜帖看也不看。
若是自己實力足夠強大,孟仲倒也不必如此煩憂,可他太明白綴錦的魅力,也太明白自己將麵臨何等艱難的處境。隻要那內監看過綴錦,定然再也看不上彆的布料。而他的皇商資格,必會被林淡取代。
果然,在看遍蘇杭一帶的布料後,內監把綴錦定為“一等貢品”納入了皇商名冊,新式蜀錦雖然也中選了,等級與價格卻完全不能與綴錦相比。曾經被孟仲任意踐踏的淡煙繡莊,如今已成為臨安府最好的繡莊,沒有之一。
林大福未能做到的事,林淡做到了;林大福未能達成的高度,林淡達成了。如今大夥兒再提起林家,莫不豎起大拇指,讚一句“家有好女,後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