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消息?他的屍體找到了?”林淡的嗓音很平穩。
“不是。”韓旭冷冷瞥了汪駿一眼,在心裡不斷斟酌用詞。
林淡卻已經猜到了,一字一句緩緩說道:“他活著回來了是嗎?”
“是的,你彆激動,他們現在在我的辦公室,我過去接你,你彆自己開車過來。”韓旭焦急開口。
“不用麻煩了,你把他們帶過來吧,我在辦公室等你們。”林淡吐出一口氣。
韓旭答應一聲便掛斷了電話。林淡盯著黑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心緒不斷翻攪。當警察始終找不到汪駿和歐陽雪的屍體時,她就曾想過——這兩個人是不是沒死?然而她又很快推翻了這個猜測。如果人沒死,看見自家公司破產,自己父親跳樓,母親受了刺激命不久矣,他為什麼不回來?他真的能狠心到這個程度?
然而事實證明汪駿就是有這麼狠,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卻回來了。他想乾什麼?林淡腦子裡劃過很多念頭,容色不免越來越冷。就在這時,曾鎮淵推開辦公室的門,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他現在是金鼎的第二大股東,出入林淡的辦公室就像出入自己家一樣。
“該吃晚飯了,發什麼呆?”他把一個精致的食盒擺放在桌上。這些天,他習慣了來金鼎探望林淡,也習慣了給她帶一些有營養的吃食過來。也是奇了怪了,這個女人懷了他情敵的孩子,他本該厭憎她甚至打壓她,卻總也忍不住去關心她、照顧她。
林淡定了定神,直言道:“謝謝,待會兒我有一個訪客要來,你先走吧?”在沒有確定曾鎮淵的態度之前,她必須攔著兩人見麵。
曾鎮淵冷笑道:“汪駿和歐陽雪要來是吧?”
林淡驚訝地看著他:“你知道?”
“他們剛踏上b市的地界我就知道了。”曾鎮淵取出一根雪茄,卻遲遲沒點燃。林淡還懷著孕,他可不敢讓她抽二手煙。他原以為得知歐陽雪生還的消息,自己會激動、暴怒,亦或失控。然而他竟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心中一點波動都沒有。其實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停止了尋找歐陽雪的舉動,她是生是死已經沒有關係了
與林淡接觸了這麼久,看夠了她的疲憊和無奈,他早已想明白一件事,愛可以不論對錯,卻不能不計較值不值得。一方一味付出,一方一味索取,這算什麼愛?在這段感情中,林淡就是那個一味付出的人,他心疼她,自然也懂得了心疼自己。
“先吃飯,彆想他們。”曾鎮淵把雪茄叼在嘴裡,騰出雙手去打開食盒。
林淡沒有胃口,勉強吃了半碗,曾鎮淵頻頻給她夾菜,自己卻一口沒吃,完了拆開一包紙巾讓林淡擦嘴,像個沒事人一樣。
“汪駿會忽然出現肯定是衝著領航科技的股份來的。你舍得拿這筆錢去做慈善,他可舍不得。”曾鎮淵先給林淡打了一支預防針,隨後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林淡苦笑道:“還能怎麼辦,自然是把領航科技的股份還給他。”
曾鎮淵早已猜到她會這樣做,思忖良久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你肚子裡的孩子該怎麼辦?”他握緊拳頭,竟然覺得有些緊張,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林淡肚子裡的孩子關他什麼事?他憑什麼在乎孩子的去留?
在這一瞬間,林淡想了很多,忍不住撫摸微微隆起的腹部,露出掙紮的神色。
曾鎮淵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滯了,隻能死死盯著林淡薄而優美的唇瓣,焦急地等待著她的答案。私心裡,他自然希望她能把孩子打掉,卻又沒有辦法明目張膽地勸說。初見之時,他可以肆意提出自己的見解,然而現在,他竟說不出半句有可能讓林淡傷心或反感的話。
當曾鎮淵糾結於自己反常的情緒時,韓旭敲響了辦公室的門,喬裝改扮的汪駿和歐陽雪跟在他身後,連頭都不敢抬。兩人皮膚蠟黃,頭發乾枯,眼角眉梢掛滿了風霜,一看就知道這些日子沒少受苦。
曾鎮淵今天剛收到有關於兩人的消息,歐陽雪的腿骨折了,前幾天剛拆石膏,汪駿不敢用銀行卡裡的錢,怕被他找到,這段日子一直在外麵打零工。兩人租住在十平米不到的破舊房子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差點沒被逼瘋。離開曾家和汪家,這兩個人什麼都不是,而林淡即便一無所有,也可以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曾鎮淵死死盯著歐陽雪,見對方抬起頭,用濕漉漉的眸子祈求自己,竟搖頭低笑起來。沒有心疼、沒有厭憎,更沒有失而複得的狂喜,看見歐陽雪憔悴瘦弱的模樣,他的心情遠不及看見林淡疲憊的眉眼難受。直到這一刻,他終於確定自己釋然了,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