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說,年輕男子和中年婦女卻都懸著一顆心。如今這世道太亂了,一個窮山溝溝裡來的小姑娘,沒見過世麵,卻要獨自跑數百公裡遠,能不出事嗎?迷路、被騙、被拐,甚至是遇見生命危險,都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這老頭也太不負責了,為了一個貪財自私的老婆子,把自家孫女兒弄得如此難為,沒腦子的嗎?中年婦女這些天沒少打聽林家的事,林栓柱老實巴交的,人家問什麼他就說什麼,家裡那點破事弄得整個科室的人都知道了。也因此,中年婦女和年輕男子很有些看不上他。
因為太可憐那個獨自跑回家鄉籌集醫藥費的小姑娘,醫生這兩天沒怎麼催林栓柱繳費,倒是時不時會來問他林淡回來沒有,今天也不例外。
“大爺,您孫女兒回來了嗎?您記得你們村裡人的手機號碼嗎?要不我把手機借給您,您給村裡打個電話問問?”護士長拿出自己的手機。
林栓柱連連搖頭:“不記得,手機是啥玩意兒我都不知道,你們讓我出院吧,我自己去找我孫女兒。”說著說著就要去掀被子。
護士長連忙把他摁住,正要勸解,卻見一名風塵仆仆的小姑娘走進病房,皮膚黑得很,五官卻很俊秀,大而圓的貓眼黑是黑、白是白,漂亮得出奇。她解開牢牢係在腰間的小布包,張口便道:“醫生,我現在就去繳費,麻煩你們幫我爺爺開藥。”
“淡啊,你可算回來了!爺的心都操碎了!”林栓柱當即便哭起來。
護士長“啊”了一聲,顯得很驚訝,隨即又道:“繳費的事不急,你先歇會兒,等下我親自帶你去。醫院的流程比較複雜,沒人帶你找不到地方,手續也辦不全。你坐著,喝口水,吃點東西。”護士長是真心可憐這個沒爹沒媽的孩子。
林淡禮貌地道謝,然後才端起搪瓷杯小口小口地喝水,一點兒也不像沒教養的野丫頭。
林栓柱高懸的心終於放下了,羞愧地問道:“淡啊,你真的把錢要回來了?”
“有一個電視台去焦曉娥家拍節目,她不敢跟我鬨,她不要臉,周放和周翠翠要臉。”林淡簡單解釋了一句。
林栓柱聽不懂這話,卻也知道錢是真的要回來了,於是便放心了。那位中年婦女和年輕男子,以及查房的護士長卻來了興趣,追問道:“拍什麼節目?”
“變形記。”林淡直言道。
“喲,是這個節目,那我可得好好看看那家極品是什麼樣兒。”三人默默把這件事記下了。
記不記的跟林淡沒什麼關係,她能把錢要回來就行,彆的都不管。有了這筆錢,先把林栓柱的腿治好,完了她再一邊掙錢一邊讀書,爭取把大學的費用湊齊。學習才是她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她是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那個閉塞的小山村的。
歇口氣之後,她便跟著護士長離開了,兩人走到繳費窗口的時候,護士長為難地說道:“小姑娘,明天我們領導要來醫院巡查,晚上你就不能在病房裡住了,要不我們科室幫你找一家賓館住著怎麼樣?”
林淡禮貌道:“謝謝您醫生,賓館我住不起,您知道附近有便宜的短租房嗎?我爺爺腿斷了,得補充營養才好得快,租房子住我還能幫他熬點骨頭湯喝。”
護士長越發喜歡這個懂事的孩子,忙道:“租房子的確比住賓館便宜,我等會兒幫你問問看。我們醫院附近有不少這種房子,就是條件差了點,一個房住十幾號人,睡覺都是高低床,還有大通鋪,每天租金二十五塊,有公用的廚房可以讓你燒熱水煮東西。”
“有地方給我爺爺熬骨頭湯就行了,謝謝您!”林淡彎腰鞠躬,態度真誠。
護士長愛憐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稍後便儘心儘力地去幫她找房子。這種房子一般就在醫院附近,而且大多數還是醫院發的職工房,被本院的醫生拿去創收了,稍微一打聽就有門路。
林淡知道這事有譜,便也不急,回到病房後幫林栓柱打來熱水擦臉、擦手,完了去食堂給他買來一頓豐盛的飯菜,倒了一杯溫水,照顧他吃完,自己才端起冷掉的飯盒開始享用。
醫院收了她八千塊,醫療保險幫著承擔一部分,卻也不會剩下多少,另外的八千塊要用來支付林栓柱住院期間的夥食費,還有林淡的住宿費。傷筋動骨一百天,林家沒了勞動力,下半年隻能吃老本,這又是一筆支出。三個月後林栓柱還得來醫院複查,取石膏,取鋼板,這筆錢也省不掉,再過半個月學校開學了,又得交學費……
這一筆一筆地加起來,一萬六根本兜不住底。林淡除了節省節省再節省,還能怎麼辦?也因此,她給林栓柱買的是兩葷兩素的盒飯,給自己買的卻是最便宜的素菜。為了讓林栓柱快點好起來,她少不得還得給他買點排骨、土雞、柴魚、補藥什麼的,所以坐吃山空是不行的,她得想辦法掙錢。
看見她碗裡的兩三根青菜,林栓柱的眼淚又下來了。
同病房的中年婦女感歎道:“大爺,您這個孫女兒真是好得沒話說了!您說您辦得那些事虧心不虧心?”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這裡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土撥鼠尖叫三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