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玲娜奶奶把餐盤穩穩地放到桌子上。
之後,她又貼心地把勺子、叉子擺在盤子旁邊,連紙巾也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到餐具旁邊。
“奶奶。”劉韻涵抬起頭,看著玲娜奶奶輕聲叫了一聲。
玲娜奶奶和她對視,愣了一瞬,眨眨眼睛。
看樣子,奶奶是認出自己來了?
劉韻涵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自己奶奶熱情地和她打招呼:“你好哇,小美女!歡迎光臨戀戀不忘民宿,這是我們小主廚戀戀做的奶凍芋泥毛巾卷,還有芋泥奧利奧大福,請品嘗哦。”
笑容微微僵在嘴角,劉韻涵停頓一下,嘗試著重新組織語言。
“你喜歡吃芋頭嗎?小姑娘應該都喜歡吃芋頭吧?”玲娜奶奶俏皮地問。
“嗯,我特彆喜歡吃芋頭。”劉韻涵點點頭。
“我大孫女也特彆喜歡吃芋頭,下芋頭的季節,我在家的時候,就給她把芋頭蒸熟了,沾白糖她能吃好多呢!後來還做過芋頭糕,她也喜歡。”劉玲娜奶奶說起自家孫女兒,笑成一朵太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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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踩著小板凳,一直默默關注著玲娜奶奶那邊的情況。
楚森也在後廚,看小家夥著急的樣子,刻意把戀戀抱得高一點。
兄妹倆本以為,當玲娜奶奶見到大孫女劉韻涵時,會第一時間認出來,接下來開開心心聊起開民宿的有趣經曆。
可沒想到的是,劉玲娜奶奶把大孫女,完全當成了陌生人。
“小美女,你是自己來青島旅遊的嗎?今天是第一天來吧,有想去哪裡玩嗎?我一會兒給你把我們民宿的前台叫過來,讓他們給你介紹青島的旅遊景點。”劉玲娜奶奶眉眼含笑,看劉韻涵的眼神滿是溫柔。
“大美女你好哇,我是第一次來青島,不過不是來旅遊的,我是來看我奶奶的。”劉韻涵卻沒有一絲慌張,她似乎已經習慣了自己奶奶的這中狀態,開始一點點引導。
在去年上大一的時候,劉韻涵剛軍訓完,就接到家裡的電話,母親說奶奶得了阿爾茲海默症,病情發展有點快,但是一家人都在積極配合治療。
等她寒假回家時,劉韻涵發現,奶奶已經不認識她了,奶奶以為她是來家裡做客的客人。
一開始的難過、失望過後,劉韻涵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一味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並不能讓奶奶的病有好的發展。
在谘詢過醫生之後,她也了解到,不要因為患病的老人記憶退化,就“糊弄”過去。
正確對待阿爾茲海默症病人的方式,應該反複提醒,反複刺激他們的記憶,這樣才能延緩病情的發展。
“哎呀,小美女真孝順,你奶奶住在青島嗎?”劉玲娜奶奶聽到這話,就打開了話匣子,忍不住拉開椅子坐下來有點驕傲地說:“我有兩個孫女,一個孫子,我大孫女長得最像我,可漂亮了。”
“奶奶,您看我眼熟嗎?”劉韻涵情緒穩定,語氣溫和。
“咦?”玲娜奶奶仔細端詳著坐在對麵的年輕姑娘,臉上的表情有點糾結:“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啊?看著麵熟......”
“您大孫女,是不是叫劉韻涵呀?”劉韻涵打開手機,準備把自己和奶奶的合影拿給她看。
“對對對,我大孫女叫劉韻涵,小名是我起的,叫團團,她小時候可胖可胖了像個小麵團似的,我就給她起名叫團團。”玲娜奶奶似乎有點茫然,點頭說道。
“我就是團團,是您大孫女,兩個月前剛回家,陪您一起過的生日,奶奶還記得嗎?”劉韻涵把手機放到奶奶麵前。
“哎呀......”
玲娜奶奶看了照片之後,臉上的表情依舊茫然,小聲感慨。
奶奶眉頭不自覺皺了起來,一邊比劃著,一邊喃喃自語道:“我家團團,我家團團隻有這麼高啊,還上小學呢,學校音樂考試要考《小紅帽》,她老唱不對還跑調。小家夥還想讓我買糖去‘賄賂’她音樂老師,我教她唱了好多天才教會,也不知道她考試考過了嗎......你真的是團團嗎?”
被“揭老底”的劉韻涵鼻頭酸酸的,想哭又想笑。
可她還是忍著淚水,笑著繼續“刺激”奶奶:“是我啊,大名劉韻涵,小名團團,今年十九歲。我家住在天津市河西區平山道356號。我爸爸叫劉國華,媽媽叫李梅,我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啊......”劉玲娜奶奶眉頭依舊緊鎖。
過了一小會兒,奶奶有點局促地撓撓頭:“我,我應該記得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腦子裡像是一團漿糊一樣,還是團團很小的年紀。怎麼,怎麼我的團團,一下子長這麼大了?”
“因為我上大學了呀,奶奶,我馬上大二了,在滬市上大學,不住在家裡了。”劉韻涵拉住奶奶的手。
“我,我真的忘記了,對不起啊團團。奶奶,奶奶有點沒用了。”劉玲娜奶奶滿臉內疚,像個小孩子似的嘟起嘴,低下頭,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又自責。
“沒有,不許說自己沒用。”劉韻涵搖搖頭,否認道:“奶奶忘記了,我就多提醒您幾次。現在想起來我是誰了嗎?”
“想起來了,你是我孫女,劉韻涵,我的小團團,長大了呢。”劉玲娜奶奶羞愧的笑了。
劉韻涵摸摸奶奶的臉龐,輕聲說:“對,奶奶真棒,這麼快就想起來了啊?太厲害了!我是十九歲的劉韻涵,是您孫女,《小紅帽》我早就學會了,雖然還是有點跑調,但是小學那次音樂考試多虧了奶奶我才能通過。聽媽媽和爸爸說,您在青島當民宿合夥人了,我是專門來看您的,我家奶奶真優秀,真厲害,都能乾民宿合夥人了呢。”
“我真的很厲害嗎?”劉玲娜奶奶有點不自信地說。
“嗯,你就是最棒的,是最厲害的!”劉韻涵給自家奶奶比起大拇指。
這個節目,也是劉韻涵給奶奶報名的。
自從奶奶患病以後,愛笑自信的奶奶,開始很容易變得沮喪。
腦海中多了一個橡皮擦這件事,對奶奶來說也很痛苦。
一開始,劉韻涵看著奶奶茫然的表情,也不忍心多“刺激”她,反反複複提醒“健忘”老人的過程,對什麼都記得一清二楚的親人來說,也是一中煎熬。
但是她一直記著,醫生說過,阿爾茲海默症這中病,對待病患就是要重複多問,不厭其煩的詢問,耐心地和病患一遍一遍解釋,不要讓病患覺得“健忘”是件羞愧的事情。
這麼做,才會有助於病患加強記憶,越不“刺激”記憶忘記的會越來越快。
“抱抱我的團團,奶奶還是覺得是奶奶的錯,對不起啊。”劉玲娜奶奶站起來,摟住孫女的肩膀再次道歉。
劉韻涵把頭靠在奶奶肩膀上,強忍著淚水,語氣故作輕鬆地說:“不許道歉,您又沒做錯什麼。我可想您了,沒事兒啊,我小時候記性就不好,光丟三落四的,奶奶也從來沒嫌棄過我。”
“下次,下次我一定不會忘了。”劉玲娜奶奶認真地說道。
“嗯,我相信您。”劉韻涵眼眶濕潤了,忍不住用手背輕輕擦了一下淚痕。
她知道,或許都等不到明天早上,過一會兒奶奶可能又忘記自己了。
但是沒關係,她會一遍一遍提醒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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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暗中觀察”的戀戀,終於鬆了口氣。
小家夥拉住楚森的手,眸子亮晶晶的,甜甜地說到:“真好哇,玲娜奶奶終於想起韻涵姐姐啦,以後,奶奶是不是就不會忘記了?”
“嗯,想起來了,真好。”楚森捏捏小家夥軟布丁一樣的臉蛋,扭頭快速擦了一下眼尾。
他沒有回答戀戀的問題。
“以後是不是就不會忘記了?”
這個問題,楚森不想給妹妹一個善意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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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娜奶奶和孫女相認的這一幕,讓無數觀看直播的觀眾們紅了眼眶——
【我不行了,在地鐵上哭成狗,節目組太討厭了,嗚嗚嗚嗚......】
【我的眼淚不要錢,這幾天的直播都是有笑有淚,好喜歡!】
【我爺爺也不認識我了,我已經工作了,每年過年回家,他都把我認成我爸的朋友,對著我小外甥叫我的名字,我在爺爺心裡還是那個五歲的小屁孩。】
【劉玲娜奶奶的孫女真漂亮,小姐姐長得和奶奶好像,一樣好看!】
【嗚嗚嗚嗚,我看不得這中場景,太催淚了。】
【我忘了你的樣子,但我永遠記得你的名字。】
【奶奶從來沒忘記大孫女叫劉韻涵,小名叫團團。】
【奶奶隻是希望,孫女不要長大吧?就自動把孫女的記憶,留存在最依賴她的年紀。】
......
許是因為大眾對阿爾茲海默症的病症,還隻停留在比較淺顯的階段。
也有許多網友對劉韻涵的做法不是很讚同,發出的彈幕,是帶著質疑聲的——
【嗚嗚嗚,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劉韻涵有點過於強勢了嗎?一直在push奶奶。】
【我也,根本不忍心看到奶奶那麼難過的樣子!】
【奶奶看起來又自責又局促,當孫女的就不要逼玲娜奶奶了啊!!!】
【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吧,隨緣好了,彆讓玲娜奶奶再受到內心的折磨了,奶奶記不起來她自己也很難過啊。】
【對啊,不如“糊弄”過去,讓老太太高興高興就得了。】
【奶奶的眼神太無力了,可能並不是真的想起來了,隻是附和孫女而已。】
【有點生氣了,彆逼奶奶了好嗎?不要再給玲娜奶奶壓力了!】
......
不過,很快就有許多了解阿爾茲海默症的觀眾,友好又溫柔的發彈幕為大家科普應該怎麼樣正確的幫助這類病患——
【阿爾茲海默症,就像普通的感冒發燒一樣,是病,這中病就是需要一直“刺激”記憶,不然會忘得更快。】
【劉韻涵小姐姐沒做錯,她做得很標準,一直在幫助奶奶回想過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