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伊心中本就有一個隱隱的猜測, 在聽到諸伏景光說出‘格拉帕’的名字之後,頓時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沒有正麵回答諸伏景光的質問,調轉話頭道:“組織的重心在這些年裡正在緩慢逐漸轉移到日本,美國分部自從貝爾摩德和格拉帕都雙雙來到日本後逐漸收攏了勢力, 行事越發低調。”
“而且格拉帕曾經在美國生活了兩年, 雖然被銷毀了大半, 但還是留下了一些生活痕跡,增添了不少假身份的真實性,不容易被組織發現。”
萊伊看著諸伏景光越來越黑的臉色, 似真心又像是玩笑地輕描淡寫道:“抵達美國之後, 格拉帕會很快適應那裡的生活, 她年紀不大, 身上的這些汙點完全可以用時間來洗清,在她成年入籍之後, 我想FBI會願意為她提供一份工作。”
砰!
他被人緊緊揪住領口按在了背後的牆上,後背撞上牆麵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足以見得動手的人所用的力氣之大。
萊伊垂眸, 眼神劃過那雙虎口緊繃, 青筋暴起的手, 緩緩對上男人壓抑著怒火的藍眸。
在進行談話的五分鐘後,他終於得以窺見諸伏景光麵具下的一絲真實。
他有些驚訝自己激將法的有效,同時又對諸伏景光對格拉帕的重視程度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怎麼?”萊伊不顧脖頸被勒住傳來的輕微窒息感, 臉上浮現出極為虛假的疑惑, “你難道沒動過心思想帶著格拉帕離開組織嗎?”
諸伏景光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快速地深呼吸了兩下,瞳孔中快要溢出的憤怒慢慢平息了下來。
他鬆開了抓住萊伊領口的手,將即將燒到手指的煙按滅扔到身後的垃圾桶裡,冷淡道。
“不愧是蠻不講理, 在彆人國家的土地上為所欲為的FBI,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出自己拐帶他國公民的犯罪計劃。”
“他國公民?”萊伊揚眉,“格拉帕的所有身份證件都是組織偽造的,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判斷出她的國籍的?”
他停頓了一下,嗤笑:“隻因為她用了個日本名字作假名?”
關於這一點,在得知對方哪怕在美國行動時一直使用的也是這個假名後,萊伊曾向格拉帕詢問過這個名字背後是否有什麼寓意。
得到的答案不出意外是‘忘記了’。
小笠原在日本算是個大姓,全國冠以這個姓氏的人有將近十萬人,而花更是再普通不過的女性名字,僅僅依靠這些根本無法找出格拉帕的身世。
而且以格拉帕的性格來說,比起這個名字和她進入組織前的過去有關,萊伊覺得反而是她隨口想出來的可能性更大些。
諸伏景光自然也調查過這些,公安可以自由調取戶籍資料,但他在其中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經降穀零的提醒,他也同樣調查了十多年前符合格拉帕年齡的兒童失蹤案,然而還未尋找到的孩子照片裡也並沒有一個灰發淺瞳、容貌秀美的女童。
這樣地毯式的搜尋依舊毫無結果,讓諸伏景光也不禁懷疑自己尋找的方向是否正確。
但這樣的懷疑也隻在他的心底生出了一瞬而已。
遺漏下來還未查明的地方還有許多,無論格拉帕的身世為何,他都一定會在組織覆滅之前找出一個真相。
至於這個莫名從中間橫插一腳的FBI……
諸伏景光眸底一片暗沉,他輕笑一聲,語氣平緩道:“那你又是如何判斷格拉帕願意和你前往美國?”
他抬眸看向萊伊,眼角眉梢儘是諷刺:“是用你借著她失去記憶後趁虛而入才獲得的依賴,還是她脖子上那個強行控製住她自由的項圈?”
“你是要讓她一輩子處於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裡將你當成她的第一位,無條件聽從你的命令嗎?”
諸伏景光見萊伊沉默不語,竟像是默認了一般,登時被氣得渾身發抖。
“你瘋了嗎,FBI!你這麼做和組織的人有什麼差彆?!”
“當然有區彆。”
萊伊淡淡地看著他,道:“區彆就在,格拉帕可以不被操控著作為組織的刀,忘記一切不好的過去後再由她自己選擇之後要怎樣生活。”
諸伏景光嘴角抽動了一下,用力閉了閉眼,正準備張口說些什麼就聽見萊伊繼續道。
“倒是你,就這麼想讓她想起所有的一切嗎?”
頭戴針織帽的男人眸若寒星,深邃的眸底隱含暗芒。
“組織想要的是一把能被肆意驅使的刀,為此不惜借用外在手段來將她打磨出利刃——格拉帕的心智和狀態完全不符合她的年齡,這代表著什麼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記性很差因為不需要記住除了施發命令以外的人,唯一明顯的愛好就是吃東西,但這也是為了補充身體能量的一種方式。
雖然平時腦子總是會轉向奇怪的方向,但也能由此看出格拉帕其實相當敏銳,也並不蠢笨,隻是組織不需要她的這些才能,所以讓她在一次次的‘清除’中變成了現在這樣。
——問題是,她究竟經曆了多少次‘清除’,又遺忘了多少東西?
萊伊眯起眸子,語氣裡透著淩厲的質疑。
“蘇格蘭,你想讓格拉帕從一無所知恢複成正常的樣子也要看她能否承受得了,她被控製的時間橫跨了十多年,那些讓組織判斷會影響對她的操控而清除的必然不是什麼平淡瑣碎的記憶,你確定要讓她一口氣全都想起來嗎?”
“還是說,你隻是想讓她想起你而已。”
格拉帕的世界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