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厚重的實驗室大門緩緩敞開。
泛著涼意的空氣一接觸到外麵驟然升高的溫度就立刻凝結成了肉眼不可見的水珠, 彙聚成一大股鼓動著的白色霧氣。
穿著研究員衣服的茶發少女從霧氣中走了出來。
她按了下外牆上的按鈕,大門便在一陣齒輪的運轉聲中重新關閉。
雪莉脫掉手套扔進廢棄箱,穿過長長的走廊回到房間, 她拿起桌上已經涼透的咖啡喝了一口,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
但她並沒有就此休息, 而是又轉身推開了房間裡的另一扇門——
裡麵是一個空間較小的實驗室。
雖然看似桌麵和櫃子裡都被各種藥品和器械擺放得很滿,但因為缺少東西, 並不能在這裡進行一些精密的實驗,隻是單純用來記錄簡單的數據和靈感的地方。
——也是除了她休息的房間之外,這也是她在基地的活動範圍內, 組織對她監控最弱的地方。
雪莉熟練地站在背向監控的位置, 淺吸了一口氣,繼續完成那個趨近於完成的半成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卡在一個不會被懷疑的時間段,她緊繃地肩膀驟然一鬆,眼睛裡閃過一道如釋重負, 因為長時間高度集中而有些僵硬的手指慢慢將東西收起, 藏在了一個姑且安全的地方。
雪莉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隱隱帶著疲憊的眸底泛起點點期待的笑意。
再過一會兒, 那家夥應該就要來了吧。
聽到門外的響動聲時,雪莉還在想今天格拉帕來得比往常早了不少,雖然心裡很高興但也沒有表現出來, 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來了。’
“真遺憾,我可不是你想等的那個人。”女人成熟沙啞的聲線。
雪莉霍然抬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驚慌,後退兩步撞上了實驗台,震得桌上的試管劈裡啪啦響個不停。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貝爾摩德挑眉:“哦呀, 彆說得好像我很想過來一樣,讓人心情怪不愉快的。”
她輕輕拍了兩下手,身後走出幾個全副武裝的底層成員,在雪莉愈發蒼白的臉色中將她團團包圍。
“你、你們要做什麼?”
貝爾摩德的聲音從看不見的地方傳來:“雪莉的膽子還真是跟老鼠一樣小呢,放心吧,他們是被BOSS派來護送你的。
為了防止某個疑似臥底的家夥在發現自己暴露之後魚死網破地帶著我們的大科學家同歸於儘,那位先生命令我趁早把你好好保護起來,所以你最好老實一點。”
得到解釋之後,雪莉逐漸鎮定了下來,她咬了咬唇,沉默著點點頭跟在護衛的身後走出了房間。
金發女人半倚著門框,雪莉在和她擦身而過的時候突然張了張嘴:“……那個疑似臥底的,是誰?”
貝爾摩德臉上的笑意擴大,露出被提醒的表情:“你不問的話我都差點忘了,說起來確實應該告訴你一聲,畢竟聽說我們可愛的雪莉最近和他走得比較近,如果一不小心泄露過什麼就難辦了。”
看到雪莉臉上露出如她所願的震驚和不信的表情,貝爾摩德微笑道:“是萊伊哦。”
雪莉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呼吸猛地一滯。
隨後又立馬想到了什麼,厲聲追問道:“那格拉帕呢?!她現在在哪裡?”
貝爾摩德收斂笑容,冷淡道:“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她現在過得很好,說不定不久之後就能拿到殺死叛徒的功勞。”
茶發少女像是聽到了什麼殘忍到極致的話,眼神瞬間變得極為恐怖,憤怒地向著貝爾摩德的方向衝出幾步,就被人死死攔了下來。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放開我!”
貝爾摩德麵無表情地直起身,對著幾名護衛點了點頭,無視耳邊吵鬨的聲響自顧自地離開了房間。
穿過走廊,眼前豁然開朗,她交疊著腿在基地大廳優雅地坐下,點了一杯度數不高的雞尾酒。
當她不緊不慢地喝完最後一口酒時,纖細的灰色身影出現在了大廳的門外。
貝爾摩德對著麵露驚喜,朝自己撲過來的女孩紅唇輕勾,微微一笑。
深淵沒什麼不好的,她想。
強行拉出泥沼反而會把天使僅剩的翅膀折斷,既然已經被染黑了,不如就這麼徹底留下來吧。
*
從基地離開的時候正午還未過,天上的太陽烤在身上頗有些熱意。
小笠原花和往常一樣,在路上買了兩個剛烤好的奶酪麵包,提著紙質的打包袋歡喜地推開了家門。
“我回來啦!”
她在玄關等了一會兒,依舊沒聽到那句她叮囑了千百遍的‘歡迎回來。’
小笠原花不高興地撅起嘴,趿拉著拖鞋,一個一個房間地找過去,最後在廚房的冰箱前找到了目標。
“萊伊大哥!”
小笠原花像個小火輪衝勁十足地撞上黑發男人的後背,剛進門時的控訴已經被她忘到了腦後,隻剩下見到萊伊時瞬間湧上來的喜悅。
她探頭疑惑道:“你在這兒做什麼呢?——啊!這些不都是吃的嗎,怎麼可以都丟掉!”
小笠原花一瞪眼,伸手就要去搶萊伊拎在手裡的袋子。
萊伊用手按住她的額頭,仗著自己胳膊長,將她牢牢控製在一臂遠的位置徒勞地張牙舞爪。他將塑料袋扔到地上,又從冰箱裡拿出一個壞掉的蛋撻丟了進去。
萊伊頭疼道:“格拉帕,給你卡不是讓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的,我不是說了甜品一天隻能吃一個的嗎?買了又放在冰箱裡不吃,酸味飄得滿屋子都是。”
說著,他又冷藏格的最裡麵掏出了一個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小蛋糕。
小笠原花攥著小拳頭大聲反駁道:“我沒有違反規定!也沒有亂花錢!”
萊伊將一塑料袋罪證攤開在她麵前:“那這些是怎麼回事?”
小笠原花低頭看著黑袋子裡歪歪扭扭擠成一團的各種食物垃圾,心臟忽然痛了一下。
她抿著唇,抹了下眼睛,聲若蚊蠅地喃喃道。“這些……都是我想買給萊伊大哥吃的。”
萊伊關上冰箱門的動作一停。
小笠原花打開手裡提著的牛皮紙袋,袋口疊好的地方已經被捏出了一片褶皺,露出裡麵兩個還散發著甜香的麵包。
“對不起萊伊大哥,我不該凶你的。”小笠原花紅著眼睛,低落道:“其實我每天都會買兩個,想著如果可以坐在一起一人一個地吃完就好了……但我總是會忘記告訴你,沒想到都已經放到壞掉了。”
原來點心這麼脆弱啊。
她想。
美好又甜美,讓人想要永遠保存下來的東西,怎麼一轉眼的時間都變成垃圾了呢?
如果她能記下來的東西多一點就好了。
小笠原花吸了吸鼻子,聽著耳邊塑料袋係緊的聲音,垂頭喪氣地準備回房間。
萊伊:“去哪兒?”
他將垃圾放到門口,對著不解轉頭的小笠原花敲了敲餐桌,從櫥櫃裡拿了兩個馬克杯出來,見她還是站著不動,挑眉反問道:“不是要一起吃麵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