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還在寒風中努力編瞎話的鬆田陣平不知道, 他的幼馴染已經從短短幾句話中判斷出了他現在正陷入了某種麻煩的情況,並開始試圖解救他。
結合了一下之前幾次在搜查一課審訊室外圍觀時聽到的罪犯對警方的控訴,以及自己當年中二時期的心路曆程,鬆田陣平總算將自己‘討厭警察’的原因圓了出來。
呼。
餘光瞥見小笠原花感歎同情交加的神情, 鬆田陣平不動聲色地擦了擦額頭的汗。
“原來被那群條子坑得這麼慘的不止我一個人。”小笠原花同仇敵愾地捶了下大腿, 完全忘記了自己一開始掩飾用的替代說辭, 漸漸變回了日常最熟悉的腔調。
小笠原花抬手拍了拍鬆田陣平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提醒道:“你回去之後千萬小心一點,這群警察真的無孔不入, 說不定你身邊的好朋友或者好搭檔某天就會突然跟你說:不好意思, 我是警察——啊啊啊啊簡直是噩夢!!
而且他們一個個都超級狡猾,特彆會偽裝, 如果一不小心被他們策反了你們組、呃公司的領導層或者武力值特彆高的成員, 可能哪天一覺起來你們的boss都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你們還不知道動手的人是誰!”
小笠原花掏心掏肺地跟自己剛認識的小夥伴建議道。
……總覺得你舉的這個例子好像有點耳熟。
鬆田陣平一言難儘地點了點頭表示受教, 他現在也已經猜出了小笠原花給他按上的身份, 乾脆假裝沒有發現她逐漸矛盾起來的說辭, 順勢問了下去。
“好,我會多加注意的。”他道:“關於發現警察之後的處理方法……你有什麼建議嗎?”
剛才還高談闊論, 大肆批判條子可惡的小笠原花突然被噎住一般卡了殼。
“處理方式……”她眼神飄忽, 交疊在一起的雙手不自然地摳著指甲:“大家不是一直都用那一套辦法嗎?”
先以此為餌釣出其他臥底, 拷問出所有情報,最後斬草除根。
警察的嘴巴一般都很嚴,為了省事很多時候也會直接省略掉中間那個流程,也有很多警察在被抓住之後為了不再嚴刑拷打之後泄露出情報,選擇直接自殺。
這也算是紅黑雙方之間的共識了。
鬆田陣平對此自然是清楚的,他的呼吸節奏變得稍稍急促了一些,但依舊維持在一個平穩的範圍內。
“原來是這樣嗎?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特殊的手段去處理那些欺騙了你的警察, 畢竟在你的故事裡聽起來他們一個個都過得還不錯。”他說。
小笠原花的肩膀顫了顫,往回收攏,是一個逃避的姿勢。
“當、當然!我隻是暫時還沒想好而已!”她爭辯道:“怎麼可能會有人在接連被耍得團團轉之後還不報複的,我一定會讓他們懺悔自己的欺騙行為!”
“至於報複手段……手段……”
小笠原花雖然又生氣又難過,但從來沒想過要那三個人的命,不然她當初也不會救下諸伏景光,放走赤井秀一,在剛剛安室透坦白公安身份的時候也沒有直接給他一槍。
所以為什麼波本老師會是臥底啊……就這麼待在組織裡,過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接替朗姆的位置,有很多人可以指揮、有花不完的錢、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當警察有什麼好?
小笠原花的眼眶又變紅了些,但玻璃般清透的瞳孔中卻沒有淚水溢出來。
“雖然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報複,但我想我已經知道之後要怎麼做了。”她說,嗓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卻藏不住語氣中的堅定。
“既然他們寧願暴露警察的身份也不願意繼續和我站在同一邊,那我之後也隻會站在他們的對立麵!”
小笠原花的聲音比剛才大聲抱怨的時候平靜了許多,眼神安靜地落在不遠處的凹凸不平的地麵上,無形中散發的危險感讓坐在一旁的鬆田陣平瞳孔微微一縮,後頸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從小笠原花的身上感受到這股獨屬於黑暗的氣息,警示他眼前的女人並不完全像她表現出得那樣無害,而是一個讓警方折戟無數的犯罪組織的成員。
“現在想想,無論是他們能在身份暴露後成功脫身,又或者是在短時間內坐上高位,我都有在其中儘一份力,雖然可能沒起到太大的作用,但至少也不會有這麼順利。”小笠原花道:“但以後不可能了,我絕對不會去幫助一個警察。”
“不僅不會幫,我還會拚命破壞他們的計劃,讓他們想做的事全都失敗,讓他們知道知道和組織作對不會有好下場!讓他們後悔!”
鬆田陣平:“……你先從椅子上下來。”
小笠原花‘哦’了一聲,放下高高舉起的拳頭乖乖坐回了座位上,滿懷期待地看向鬆田陣平:“怎麼樣,我的計劃是不是很棒?”
鬆田陣平早已回不去之前那種帶著點好笑和玩鬨的心態,心裡隻有不停鳴響的危險警報以及對他兩個同期的擔心,而與此同時他的內心深處還有另一個細弱的聲音在大喊:‘這就是利用彆人感情的報應!’。
兩種想法在腦子裡瘋狂互毆,鬆田陣平在小笠原花‘誇我誇我’的逼視下,緩慢地點了點頭。
“……很有、創意的想法。”
被肯定的小笠原花露出一個振奮的微笑,像是一下子找到了接下來的目標,方才蹲在陰暗角落處時的頹廢霎時一掃而空。
“嘿嘿,哪裡哪裡!多虧和你聊天才能讓我想到這些。作為感謝,如果你之後有什麼特彆棘手的工作,我可以免費幫你一次忙!”
小笠原花豎起大拇指,暗示性地在脖子前微微一劃。
鬆田陣平十動然拒,不過……他忍下脫口而出的拒絕,掏出手機:“那來交換一下聯係方式吧。”
“哦哦,沒問題。”
小笠原花摸向風衣外套的口袋,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向褲子側麵的口袋伸去。鬆田陣平看著她把渾身上下摸了個遍依舊兩手空空,忍不住道:“你不會是身上沒帶手機吧。”
小笠原花僵硬地整理了下被她翻亂的衣服。
“好像是這樣沒錯。”
不僅是手機,她幾乎從不離身的匕首,親手調試保養的愛槍現在都不在身邊,讓小笠原花罕見地變成了‘手無寸鐵’的狀況。
雖然不耽誤她殺穿,但是……她的槍啊……她的刀啊……
手機應該是出門的時候太急落在了家裡,刀用來震懾當時還不知道身份的藍眼睛時當作暗器擲了出去,槍……應該是記憶突然湧出來的時候太震驚不慎鬆手掉在了巷子裡。
——竟儘數慘落於臥底之手!
算了算了之後再找機會偷出來吧。
慫慫地下意識避開了直接當麵詢問索要的選項,小笠原花指了指鬆田陣平襯衫外側口袋上夾著的圓珠筆,然後刷第一下擼起袖子,露出白得發光的手臂。
“把你的號碼寫在這裡吧,等我拿到手機就給你發消息。”
鬆田陣平沉默了幾秒,從放著筆的口袋裡摸出一小遝便簽紙。
小笠原花:“不要用那個啦,輕飄飄的很容易丟,直接寫我胳膊上就好了啊。”
鬆田陣平又沉默了幾秒,將掏出一半的便簽塞了回去。
圓珠筆被按出帶著油墨的筆尖,發出一聲清脆的哢嗒聲。
他一隻手虛虛地攥住小笠原花的手腕,過於纖細的圍度讓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交疊著相碰,筆尖在空氣中猶豫了一下,緩緩落在了白皙無暇的皮膚上。
小笠原花在一旁叭叭地不停指揮:“用點力啊小陣平,不然還沒等我拿到手機字跡就模糊了,正著寫反著寫都可以啦鏡像我也能看懂的,對了你的全名叫什麼啊,或者有沒有什麼比較好記的代號之類的……”
鬆田陣平額頭暴起兩根青筋。
“拜托安靜一點,你的話怎麼這麼多。”
他低頭在小笠原花的手臂上寫下最後兩位數字,立刻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
“問彆人的名字之前要先說自己的,不知道嗎?”
小笠原花眨了眨眼,本想和鬆田陣平一樣隻說自己的名字,但在開口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