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小女娃又瘦又黃的臉上那雙怯怯的眼睛,方長庚覺得腦殼疼,想立刻把袁豐揪出來問個究竟。
說曹操曹操到,袁豐剛一出現在大門口,就無端打了個冷顫,定睛一看方長庚正冷漠地看著他,莫名有些心虛。
“你們先在這裡稍候片刻,我要問他一些話。”方長庚語氣溫和地說完,就轉身進了大堂。
袁豐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急著辯解:“哎喲,這真不是我的主意,是舅母她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人家舉人老爺的排場,覺得以後有貴客上門連個倒茶水的人都沒有,這才讓我去找些人來充門麵的。”
方長庚沒好氣道:“我看那爺孫倆可憐,讓人留下當個門房也就算了,這洗衣做飯的婆子和護院是要做甚?”
袁豐哭訴道:“冤枉,其實我原來隻找了那對中年夫婦,就那個王嬸和她丈夫,另外那爺孫倆是自己找上門的破落戶,我不好趕人家走,所以人就看起來多了些……”
見方長庚沒有真的怪他的意思,袁豐才小聲說:“其實那對夫妻每月隻要給六百文就成,住得也怪近的,萬一要是遇到什麼歹人……不是,萬一要搬個行李什麼的……”
方長庚喝口茶順了順氣,也不好就這麼把人弄走了,想來也就在這裡再留個一年,索性就讓袁豐去把人安置了,到底這麼大一個宅子,打掃起來也挺要命,讓袁豐一個人做確實說不過去。
於是家裡就多了這麼些個人,好處也是有的。
平時縣裡大門大戶有什麼家長裡短三天內就能通過王嬸的嘴傳達到方長庚耳朵裡,偶爾過個節王嬸和她丈夫還會端著餃子麵條之類的家常東西過來,爺孫倆雖然安靜,但王嬸是個心熱的,連帶著照顧了老小,熟悉了以後話也多了,再加上小李氏和方大山,一下子就熱鬨多了。
而方長庚的日常就是去縣衙,每到休沐日就去方啟明那兒看孩子們,考考幼清的功課,同時定期和劉縣丞去村裡觀察葡萄長勢,並把種植中出現的病害及其他問題記載下來,同時添錄了解決辦法,好到時候印成冊子,讓村民中識字的指導其他人。
至於編參考書這件事,方長庚果然拖了很久。
這東西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怎麼也是要用來給人傳道授業解惑的,方長庚不敢隨意糊弄。當初自己記筆記時隻圖自己能看明白,因此光是把零散的筆記總結起來能讓彆人看懂就花費了不少功夫。再者在這裡什麼都要親筆書寫,還急躁不得,要不是這麼多年來方長庚已經習慣了,不然這完全不能跟現代相比的效率真的會氣死人。
進入六月,方長庚就和劉縣丞回了雲嶺村一趟,因為種的葡萄已經結果了!
“馬上就是梅雨季,葡萄容易發病,隻要能熬過這段時日,到了八月就可以吃到自己種的葡萄了。”劉縣丞背著手看葡萄長勢,十分高興。
方長庚笑著附和,眼前葡萄的果子又小又青,一看就酸澀得不得了,但越是這樣,他們就越發期盼果實成熟的那一天,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像山上還有他家院子的那麼甜。
邊澆水巡回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方長庚就和劉縣丞告彆回了家,準備接老李氏和方萬英去縣城住些時日。
一進院子,就看到何氏從屋裡出來,見到方長庚回來隻愣了一瞬,隨即想到了什麼似的喜道:“長庚回來了,你爺奶在屋裡呢,我去叫他們。”
才值下午一二點的樣子,兩個老人應當還在午睡,方長庚叫住何氏:“二嬸,還是等他們醒了再說,我明天才走。”
何氏笑笑,醞釀了一下,略小心翼翼地問道:“長庚啊,我這都一個月沒見著幼清了,孩子最近學得咋樣?”
方長庚想起幼清寫的字,雖然不敢說將來如何,但眼下看起來進度還是很快的,悟性也好,機靈的樣子十分討先生喜愛,於是道:“二嬸不用擔心,我看幼清是根好苗子,先生都誇他聰明。”
何氏聽了越發歡喜,既然方長庚都這麼說了,那她兒子一定學得很好,將來一定也能考個舉人讓她享福。
唯獨惋惜的是孩子沒有養在身邊,她這個做親娘的看一眼兒子還要瞅著時機,而且還得再等十幾年,這樣一想,她就沒那麼激動了。
“既然你來了,那我正好跟著你們去縣裡看看我兒子。”先不管這些,她就想捏捏自己兒子的小臉,聽他喊自己幾聲娘,也免得時日久了孩子把自己忘了,反而跟大房家的親。
方長庚也不管她心裡想什麼,但當娘的看自己兒子天經地義,他又不能說什麼,隻要何氏彆給孩子灌輸一些不好的觀念就好。
至於她從頭到尾隻口不提三丫,方長庚已經懶得指責,反正也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