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 徐清猗就留在了縣城,夫妻倆共處的日子一下子多了起來, 之前新婚心態不同,因此那段時日相處時充滿了新鮮感與熱情, 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契合的。但天天在同一個屋簷下, 又同床共枕, 就免不了出現一些例如作息/喜好之類不能一致的問題,對於方長庚而言就是多了一層束縛, 肯定不像以前那麼隨心所欲了。
不過他本來就是個作息規律又沒什麼壞毛病的人, 這些很快就適應了,就是徐清猗那奶娘時常插在兩人中間,看見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就要置喙,真不知道是來給他們幫忙的還是添亂的。
這日中午從縣衙回來,還沒進臥房呢, 就聽見吳奶娘的聲音:“……小小姐住這兒也太委屈了, 手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以後你和姑爺上了京城, 沒個千把兩銀子如何置辦得起宅子物什和下人, 受罪的不還是小小姐……”
方長庚雖然厭煩,但這老太太以前是在尚書府和侯爺府的,說的確實是事實。如果是真心為了徐清猗好,也還能容忍, 隻是不免想知道她的反應。
徐清猗似乎是有些不高興了, 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強硬:“奶娘以後彆再說這種話, 若讓夫君聽見了,豈不是給他心裡添堵。再說了,我也不是眾星捧月長大的,奶娘最清楚,再說這些就是存心要讓我難受了。”
吳奶娘一時噤了聲,半天後才歎了口氣:“老婆子是看不得小小姐受苦,小姐命不好,投了那樣一個人家,死不瞑目,老婆子就盼著小小姐一輩子能舒舒坦坦的,小姐在……”
越說越有些沉重,徐清猗也不好再責怪她,便輕聲安撫了幾句,又說:“夫君說過中午會回來的,我看差不多是時候了,也不知絲雨和蕊兒做好飯沒有?”
吳奶娘道:“我去看看,光顧著和小小姐說話了,都忘了這事兒。”
方長庚也沒躲躲藏藏的,徑直走了上去,與吳奶娘照了個麵,差點兒沒把她嚇一跳。
隻不過她是大戶人家乾了幾十年的老人了,見過大場麵,並沒有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來,招呼了一聲就往廚房去了。
方長庚走進臥房,隻字未提剛才聽到的那些話,隻笑道:“你猜我要跟你說什麼好消息?”
徐清猗眉一挑:“我不猜,你愛說不說。”
方長庚一點兒也不生氣:“你記不記得我先前在信裡說過,我編了一本舉業書賣給書坊,今日去書坊瞧了瞧,聽掌櫃的說買的人非常多,還想讓我再寫幾本賣給他們。”
徐清猗一聽是這樣的事,也不開玩笑了,高興又有些可惜地說:“那真是太好了,隻是我覺著寫這個著實費心血,況且我們再過幾月就要遠行,還是不攬這樁事了。”
方長庚十分讚同地頷首:“那就聽夫人的。”
徐清猗抿嘴一笑,心裡對奶娘的話越發不以為然。
用完午飯,方長庚就讓袁豐駕著馬車送徐清猗去看劉嘉蘭。
一月的時候劉嘉蘭產下一子一女,這時候已經出月子了,兩個小寶貝也白白胖胖的惹人疼,老李氏和方萬英滿心歡喜,索性就住到了方啟明那裡幫著照顧孩子,一家人總算不用分隔兩地了。
至於馬車不是他買的,而是從山莊帶來的,不是他不想,而是馬上要拖家帶口地出遠門,買了又不方便帶走,便想著去了京城再置辦。
說到底他對吳奶娘那天說的話雖不至於耿耿於懷,但心裡難免有幾分歉疚,即便徐清猗不在乎,他也是要想儘辦法讓她過得不比原來的差的。
到了四月,天氣已經回暖,清風拂麵,處處都能感受到蓬勃的春意。
於是方長庚和劉縣丞又去了地裡忙活,讓每戶人家領一定數量的葡萄苗回去,同時還要教他們怎麼栽種,工程量頗大,等忙完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
村長方大樹十分熱情地邀請他和劉縣丞去他家吃飯,方長庚也沒有拒絕。
方鬆早就在前兩年娶妻生子,仍然住在村子裡,雖然兩人曾經不值得道的那些小過節已經翻篇很久了,但方鬆看見方長庚還有些硌應,腦海裡又想起當年考場裡發生的事,頓時麵如土色,忍了一會兒還是訕笑著先離席了。
方大樹對這一切概不知情,依舊眯著一雙小眼替不爭氣的兒子道歉,然後又感謝了兩人一番,端起酒碗就要向他們敬酒。
方長庚和劉縣丞對他的印象都不算太好,隻喝了幾口就要告辭,沒想到方大樹殷切地拉住方長庚,像有什麼大事要與他說。
劉縣丞心想應該是他們村裡或宗族的事,也不好旁聽,就先行告辭了。
“縣丞不在,我就叫你一聲子侄,嘿嘿。是這樣,這兩年老族長身體越來越不好,左右也就這兩個月的事,該選下一任了。如今就數你爺爺輩分最大,在村裡又有威望,如果來競選,我一定會幫忙。不如子侄這邊回去問問他,願不願當這個族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