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顧尚仁,這幾天他這嶽父的心情著實不大好,因為他很想做會試的主考官,可惜每次都不能如願,今年又是差一點就能選上,讓他很不滿意。
方長庚覺得任會試主考官的確風光無比,但背後的明爭暗鬥也足以讓人望之卻步。
如今朝廷分南北兩派,每一派自然都希望能取更多出自自己家鄉的舉子中試,像魏大學士就是南派一員,他為人耿直,也因此被昭武帝看重,以他性格不會因黨派之爭為己方謀利,但前幾回北派的人在第一場就將他得意門生的卷子黜落,讓他十分氣憤,這回恐怕會借機反打回去。
方長庚是南方人,但卻是北派顧尚仁的女婿,不知自己會不會遭池魚之殃。想從顧尚仁那裡探探口風,結果顧尚仁壓根不提這件事,也許是以為他還不知道兩派之間的鬥爭,為了不讓他考前焦慮才有所隱瞞。
不管如何,會試監考森嚴,方長庚沒有報一絲僥幸心理,因為壓力過大這些天來一直睡不好覺,徐清猗也沒好多少,時常半夜醒來安慰失眠的他,讓他十分不忍,裝睡又瞞不過她,隻好將她抱在懷裡緩解壓力,最後竟也漸漸好了。
和鄉試一樣,方長庚提前一天就進了考場,但心情卻大不同了。
原本以為已經有這麼多場考試的經驗,結果拿到卷子後竟有些頭暈目眩,過了一會兒才恢複正常,而在草稿紙上落筆時手也抖個不停,方長庚隻好放下筆閉目養神,深吸幾口氣以後再繼續。
晚上在狹小的號舍休息,方長庚就忍不住想,隻要這回能中,再過殿試,他就能開始他的仕途,到那時他就知道該做什麼了。
就差這關鍵一步,他能不能中?
想著想著就睡不著了,立即翻身起來重新看題目,越看越精神,直到身體都感覺到疲勞才勉強入睡。
其實方長庚這還算好的,在他旁邊號舍的考生突發癲癇,被號軍抬了出去,還有人緊張到休克,下場和前者一樣。
到了大半夜翻卷子以及謄寫的沙沙聲格外清晰,似乎透過這個聲音能看到一張張格外嚴肅和認真的臉,著實有些心酸。
三天後回到侯府,方長庚臉頰削瘦,下巴也冒出了胡茬,把徐清猗嚇了一跳,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形容有些頹廢的青年和平時乾淨清爽的丈夫是同一個人。
她當即收了詢問的想法,閉緊嘴利落地為方長庚除去外衫——因為在考場不得穿棉襖之類有夾層的衣裳,方長庚隻穿了幾件單層的長衫,開春寒意還沒散,凍得嘴唇都有些發紫了。
看到徐清猗心疼的眼神,方長庚神奇地覺得沒有之前冷了,甚至考場上的艱苦也變得不值一提。
他抖擻抖擻精神,笑著道:“是不是覺得夫君我留個胡子更加俊美了?看得你都不舍得移開眼。不慌,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見到我這一麵。”
徐清猗才沒有心情和他開玩笑,隻在方長庚嬉皮笑臉的時候擰了他胳膊一下,然後輕聲催促他趕緊上榻睡一覺,不要浪費這一點時間。
方長庚聽話地躺進被窩,原來還想打趣徐清猗兩句,結果一閉上眼就立刻見了周公,就是打雷也驚不醒他。
這一睡就是五個時辰,方長庚在徐清猗的輕喚聲中猛然坐起,胸口一顆心怦怦直跳,還有些迷茫,竟然分不清自己此刻在哪兒。
好不容易清醒了,徐清猗起身去屏風後麵絞了一塊巾子替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然後又要幫他穿衣。
方長庚知道徐清猗一直記掛著他要考試的事,大概一晚上都沒睡好,此刻麵色有些憔悴,眼睛還有紅血絲,看得他心裡一陣抽疼。
“你趕緊躺下睡覺,要是我走之前還沒睡著,我就不去考場了。”方長庚明知這麼說十分幼稚可氣,但想不到彆的辦法,至少讓徐清猗乖乖回到了榻上,在他的注視下閉上了眼。
第二場考試比第一場簡單一些,與鄉試一樣,第一場是關鍵,所以這回考場內整體氣氛緩和了一些,但身體上依舊覺得十分疲累。
考完第三場,方長庚自詡強健的身體還是被感冒打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