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庚隻能低頭稱是,心想顧尚仁看起來不像是主動要找魏昉麻煩的樣子,而且他明知道自己和宣子昂有交情,還不避諱地把這件事告訴他,這麼精明的人肯定清楚以自己的為人一定會把風聲透露給宣子昂,推算可得是不介意自己將來這麼乾了。
第二天,方長庚就去了紹興會館找宣子昂。
問起第三場策問的題,宣子昂倒是毫不隱瞞,直言知道這道題的出處,而且還覺得自己答得很不錯。
方長庚又問:“伯玉兄可曾與他人說起此事?”
宣子昂不明所以,皺著眉問:“怎麼了,難道出了什麼事嗎?”
方長庚輕描淡寫地笑笑:“沒什麼事,就是聽說這道題難倒了九成九的考生,我也沒答出來。要是伯玉兄做得好,還得守牢口風,以免一些宵小嫉妒你,暗中造謠。”
宣子昂雖然人品端直,但思維一點都不木訥,立即想通了方長庚這麼說的原因。
“我倒不曾四處宣揚,隻是你也知道有許多考生來問我那道策問該如何解,我當時沒想太多,也就直說了。經你這麼一提醒,原來我竟乾了一件蠢事!”
宣子昂當即有些懊惱:“也不知會不會拖累老師,晦之,以老師的為人,是絕不可能把考題透露給我的,更何況,老師是在貢院出的考題,與外界隔絕,考題怎麼可能到我手裡呢!”
方長庚點點頭,十分篤定地說:“我信你,但伯玉兄還是要小心,希望是我們杞人憂天了。”
為了防止舞弊,朝廷對會試的規定是極其嚴格的。皇帝欽命四名主考官以及二十名同考官之後,這些人要即刻趕往順天貢院,與世隔絕,第一場考題是皇帝所出,直接由禮部侍郎在考前一天於乾清門恭迎試題,這張實體被鎖於一個楠木匣子內,鑰匙提前兩天交給主考官,而後再由禮部侍郎在兵丁護送下送到貢院,交付內簾印刷。第二場和第三場的考題則由四位正副主考官商議決定,同考官寫題。總之這一切都是十分嚴密的,要泄露考題難上加難。
但也不是沒有空子可鑽,總之事態如何,還尚未可知,還得看有沒有人想借題發揮打倒魏昉了。
宣子昂早就領會過官場的黑暗,曾經更是因為他老師與主考官互為死對頭而屢屢落榜,這回預感到事情似乎比之前更加不妙,於是也沒空和方長庚閒聊,起身整了整長衫正色道:“晦之,我還得去我老師府上一趟,你先回去,我就失禮不送了。”
方長庚詫異道:“你這時去也沒用,魏大學士還在貢院閱卷,你可彆嚇糊塗了。”
宣子昂搖頭道:“我沒糊塗,隻是我得在老師回府以後第一時間讓他知道這個消息,讓他警惕些。”
方長庚隻好說:“那你路上小心。”
宣子昂感激地笑笑:“大恩不言謝,改日再邀你出來酒樓一聚。”
方長庚不在意地揮揮手,用笑回應了他。
就在同時,任憑屋外寒風凜冽,貢院的內簾之內,考官們正滿頭大汗地批閱試卷,務必要在月底前選出三百張試卷,依次排名,同時決定這四千考生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