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學士都是四五十的年紀,其中侍讀學士叫李振樸, 山東登州人, 侍講學士叫田紹芳, 浙江嘉興人。整個翰林院除了大學士就他們兩人品級最高, 算方長庚和馮廷書的頂頭上司, 而且接下來也是他們指點兩位新翰林怎麼修撰文史典籍以及辦公,所以方長庚表現得十分謙虛和恭敬,就是馮廷書也收斂地站著, 聽兩位學士說話。
兩位學士見他們兩個都是少見的青年才俊, 而且態度端正, 自然不會怠慢他們,讓他們兩個坐下來,耐心告訴他們平時的工作, 翰林院的一些規矩等。
“你們想必也知道在翰林大致要做哪些差事,我再與你們細講一遍。”李振樸開口道。
“你們是初來乍到,這一年裡主要是論撰文史, 修纂聖訓,本紀,玉牒以及其他書史, 還要撰祝文,誥文以及碑文之類的文書, 以及稽查六科的錄書等, 之後隨時可能會有彆的任務, 但總體不會很忙, 你們不用擔心做不完。”
方長庚和馮廷書點頭。
“不過眼前確實有一件比較要緊的事,對你們來說也是挑戰,那就是是重修前朝史。我與田學士會教你們如何查閱典籍資料,慢慢上手。如果一年之內能修完,你們兩個官升一級是一定的,若是皇上賞識你們的功勞,自然會有更大的恩典。”
不知道為什麼,李振樸的神色看起來不大自然,讓方長庚和馮廷書有一種踏入隱藏的陷阱的錯覺。
田紹芳輕咳一聲接過話:“我和李學士近期還要負責南書房的經筵日講,而且手上還有典籍在修,所以重修史書的事就全部交給你們兩個,即便一年之內完不成,再拖一段時間也是可以的。”
這個方長庚知道,經筵日講是由翰林官給皇帝講課的一種製度,每年春秋都會舉行,這也是和皇帝近距離接觸,讓皇帝知道自己並形成“親密”關係的一個機會。
他和馮廷書作為正七品的編修也有機會去講經,不過得看機遇。一般來說都是這兩位學士,國子監祭酒以及其他幾位肱骨大臣擔任講師。
這個離他們還比較遙遠,看樣子最重要的是先把這個修前朝史的任務給完成了。
兩人應下差事,然後就在田紹芳的帶領下去了後堂的藏書庫。
在外麵時看不出什麼,一走進去方長庚就被眼前浩瀚如煙的文史藏書給驚住了。
“這裡都是前朝有關的史籍資料,你們先將這些看完了,然後告訴我和李學士,我們自會告訴你們怎麼編纂。”
田紹芳指著眼前一排書架,臉上帶著客氣的微笑。
方長庚心一塞,差點就要吐出一口血。
這哪裡看得完!給他們十年都有點懸!
田紹芳覺得剛才的話似乎嚇到了兩位年輕人,又解釋道:“也不用逐字逐句地看,隻要能按照年份事跡得出一條完整的曆史線即可。”
見兩人並沒有因為他的解釋而放鬆,田紹芳索性就直說了:“前朝的文書檔案多有遺失,許多資料還需要到民間收集,不過你們也彆怕,到時候可以直接請府縣的人替你們找。雖然過程比較艱難,但這正是易代修史的意義所在,你們要迎難而上,不要辜負這個升遷的大好機會~”
……原來是這樣。
不過能怎麼辦?這個差事是一定得接的,木已成舟那就樂觀點,好歹之後還有升官的機會。
“請學士放心,我和馮編修會認真完成任務的。”方長庚拱手道,已經把所有情緒都收了起來,看起來很懇切的樣子。
馮廷書也附和著應道,隻是眉間還有一絲抗拒。他覺得這差事不簡單,要是編纂過程中出了問題,他們可能還要吃不了兜著走,總之很想推掉就是了。
翰林院官員向來以清閒自在聞名,就是什麼都不乾,升遷也是早晚的事,比累死累活地編史爽快多了。
可他們畢竟隻是新人,耍脾氣的後果就是敗壞名聲,那也不是他樂意見到的,這麼看來沒有第二個解決辦法,他所設想的美好願景第一天就破滅了。
田紹芳看兩人基本已經接受了,又安慰了兩人幾句,然後揮揮衣袖踏出了藏書庫。
剩下的兩人對視一眼,都認命似的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埋頭鑽進書堆裡,開始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