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茉輕哄:“行,都聽你的。”
她們之間有婚契,互相粘著,會舒服很多。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她們隻是靜靜地相擁而眠,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的心思,但麵對對方,又忍不住把心思藏起,隻想抱著對方,度過短暫的每分每秒。就好像,一切不曾發生過,她們還是那般甜蜜,那般深愛著彼此。
“嘟——嘟——”
手機鈴聲響起,靳茉長臂一伸,眯眼看著手機屏幕,劃下接聽鍵。
“李姨,有什麼事嗎?”靳茉抱著還在沉睡中的欒翱將,壓低聲音道。
李姨是她老家的鄰居,平時靳茉都會托李姨照顧照顧靳母,畢竟靳茉是靳母的四十多歲才生下來的,現今靳母都六十多了,年紀大了,身體就容易不好。
靳茉本來喊過讓靳母跟她一起來靈城生活,她也好照顧她,可靳母硬是不肯離開家鄉,而且還喜歡種菜,靳茉每次回老家,不但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而且菜地裡的菜也蔥蔥鬱鬱的,甚是好看。
靳母是個堅強能乾的女人,其實靳茉之前,有過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但很不幸,後來都去世了,最後靳母冒著高齡產女的危險生下來靳茉,靳茉剛出生沒幾年,靳父就去世了,靳母一人辛苦地將靳茉拉扯長大,最後還供她讀了大學,成為了文化人,在縣城裡教書,也算是一份體麵的工作。
手機另一頭的李姨大嗓門,嚷嚷道:“阿茉啊,你媽這兩天感冒了,怎麼也不見好,一直在咳嗽,在我家都能聽得見你媽咳嗽的聲音,我喊她去醫院看病,她硬是說自己是小感冒,吃藥就能好,我實在是不放心啊!哎,這老姐姐,年紀都一把大了,還不舍得錢,硬是在家活受罪……阿茉啊,你放假了嗎?能不能回來看看你媽,帶她去醫院瞧瞧,彆病出個大毛病來嘞。”
靳茉瞬間清醒,從床上坐起,“李姨,麻煩您了,能幫我多看著點我媽嗎?我現在就回去,應該在天黑前能到。”
李姨爽朗答應:“行嘞,等我洗完碗我就上你家看看你媽去。”
靳茉:“謝了李姨,以後有需要,可以跟我說。”
李姨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
等李姨那邊掛了電話,靳茉才發現身旁的欒翱將已經醒了,從床上坐起,問她:“你媽?”
靳茉點頭,匆匆解釋道:“我這一世的母親,她住在鄉下,現在病了,我可能需要回去一趟,你……”
靳茉頓了下,按照私心來說,她自然是希望欒翱將陪她回去的,但現在欒翱將有了身體,看上去是個實實在在的活人,不再像魂體那般隻有她才能看見,彆人看不見。
“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你母親。”欒翱將輕笑,“照顧老人,我應該比你懂的多些。”
靳茉登基後,太後身體一直不是很好,總是病懨懨的,全靠欒翱將悉心照顧,硬是強撐著多陪了靳茉兩年才駕崩。
靳茉看著欒翱將,認真道:“謝謝。”
欒翱將伸手指了下靳茉,又指了下自己,陳述事實:“你我有婚契在身,照顧你母親,是應該的。”
無論是以前活著的時候,還是現在死了,她和靳茉,都有婚姻關係。
靳茉最後拉著欒翱將起床,看著她那一身與現代格格不入的古代紅裙
欒翱將輕易從靳茉的眼神中讀取到信息,她捏著自己身上的紅裙,望著靳茉道:“能給我找一套現代的衣服嗎?”
靳茉點頭,拉著欒翱將來到衣櫃前,將衣櫃門打開,問她:“你是想穿裙裝還是褲裝?”
欒翱將看著衣櫃裡的衣服,猶豫了下,“褲裝吧,我想試試你們現代的衣服。”
最後靳茉給欒翱將找了一件白色的V領長袖針織開衫配一條淺色牛仔褲。
靳茉比欒翱將高不少,靳茉有一米七多,而欒翱將隻有一米六出頭。
靳茉的褲子被欒翱將穿的直接拖地。
欒翱將懵懵地看著靳茉,不自在地問道:“可以了嗎?”
靳茉幫她穿的衣服褲子,讓她感覺很害羞。
尤其是剛剛靳茉給她找了件乾淨、沒穿過的運動內衣褲,還幫她穿……
“肚兜就相當於這裡的內衣,我的內衣型號比較小,可能不適合你,你先穿這件運動內衣,等會兒我帶你去買適合你穿的衣服。”
當時的欒翱將臉都紅透了,害羞是一小部分,但更大的部分是,是靳茉親自給她穿的。
靳茉貴為皇上,竟做這婢女才做的事,讓她有些害羞,又有些受寵若驚。
靳茉看著對於欒翱將來說明顯長了的褲腳,搖了搖頭,單膝蹲下,替欒翱將挽著褲腳。
“皇上!不可!”
看見靳茉單膝跪在地上替自己挽褲腳,欒翱將瞬間慌了,她急忙下蹲,想要阻止靳茉的舉動。
“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好……”欒翱將想從靳茉手上奪過褲腳。
“欒欒,我不是皇上了,你也不再是貴妃,我們倆人,隻是人世間最平凡的夫妻。”靳茉望著欒翱將驚慌的雙眸,語氣平淡卻堅定道。
“我隻是在為自己的妻子挽褲腳罷了。”靳茉很快替欒翱將挽好褲腳,扶著她站起身,替她整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皺,輕笑道,“曾經都是你服侍我穿衣打扮,現在換我服侍你一回,有什麼不可以呢?”
欒翱將有一些發蒙,她怔怔地看著靳茉,唇瓣微動,最後隻能說出兩字:“皇上……”
欒翱將不比靳茉,做了多世的任務,什麼思想都經曆過,對一切都遊刃有餘、得心應手。欒翱將是直接蘇醒的,思想還停留在以前,即使她當時的思想算是比較前衛的,放在現在來看,還是有些舊。
靳茉伸出食指擺了擺,笑道:“我本名叫虞衛,在這一世叫靳茉,皇上已是過去時,不要再喊了。”
欒翱將低垂眼眸,抿嘴,點了點頭:“知道了。”
靳茉看著欒翱將如此可愛的模樣,忍不住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然後從衣櫃裡拿出一套衣服,飛快地換上了,那是一套簡單的白襯衣加西裝黑長褲,配上米白色的西服外套,簡潔大方得體。
靳茉穿好衣服後,望向站在一旁的欒翱將,目光落在她的鞋上,欒翱將踩著她的拖鞋,小小的腳丫顯然不是她的碼數。
發現靳茉看她的腳,欒翱將圓潤的腳趾頭忍不住往裡縮。
她轉了個圈,背對著靳茉,佯怒道:“看什麼看!”
靳茉抿嘴微笑,彎腰撿起她原本的紅色繡花鞋,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你的腳比較小,我的鞋你穿不了,你先繼續穿這雙鞋,我等會兒帶你去買了鞋後,再帶你回鄉下。”
欒翱將看著靳茉手上的繡花鞋,後退一步,搖頭:“不要。”
靳茉:?這不是她的鞋嗎?她怎麼不要?
欒翱將先是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褲子,然後又指著那雙紅色的繡花鞋,搖頭:“配在一起,好醜。”
欒翱將:我是古人,但我也有基本的審美好嗎?這搭配起來,多醜!!
靳茉:“……”
欒翱將去靳茉鞋櫃拿出一雙乾淨的小白鞋,提起來對靳茉道:“我要穿這雙。”
靳茉挑眉:“也行,我給你係鞋帶係緊點。”
最後欒翱將小小的腳套進大大的鞋子裡,讓靳茉忍俊不禁。
靳茉蹲下來給古人欒翱將係鞋帶時忍不住笑道:“35碼的腳穿著38碼的鞋,空不空?”
欒翱將冷哼了一聲,小聲嘀咕著,“以前最喜歡在床上抓著我的小腳,現在就嫌棄我的腳小了……”
“咳咳……”耳力超群的靳茉聞言,忍不住清咳了兩聲。
“好了,我們走吧。”
靳茉幫欒翱將係好鞋後起身,左手牽著欒翱將,右手拉著小號拉杆箱,走了出去。
不知道靳母身體狀況如何,也不知道要在家住幾天,所以靳茉準備了幾套衣服和洗漱用品,給她和欒翱將用。
靳茉出門後帶著欒翱將直奔鞋店,買了一雙適腳的運動鞋。
隨後來到服裝店買了幾套簡單的衣褲,又來到內衣店,買了幾件適合欒翱將的內衣褲。
最後靳茉一手拉著塞得滿滿的拉杆箱,另一手牽著小臉通紅的欒翱將。
靳茉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很好,一路下來沒花什麼時間,畢竟欒翱將是行走的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除了有些拘束外,沒什麼不好,所以東西都買得比較快。
靳茉帶著欒翱將來到汽車總站,買了兩張票,回河平鎮。
中巴車終於在太陽下山前開到了河平鎮的汽車站,靳茉拉著睡得迷迷糊糊的欒翱將下了車。
“到了?”欒翱將聲音軟綿綿的。
靳茉輕笑,將手中水瓶遞給她:“到鎮上了,我家也不遠了,等會兒我們坐個摩托車回去。”
欒翱將疑惑:“摩托車?那是什麼?”
靳茉:“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靳茉拉著欒翱將走向車站對麵一排的摩托車司機,突然,有一個男孩背著一個小女孩在她們身前跑過,身後還跟著兩個小男孩。
小女孩鈴鐺般清脆的笑聲闖入她們耳中,“大哥快跑!二哥三哥馬上就要追上我們啦!”
背人的男孩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自信道:“小妹,你放心,他們絕對抓不到我們,想抓到我們,下輩子吧!”
男孩加快腳步,背著小女孩一下子就竄遠了,身後的兩個小男孩臉上也是堆滿了笑容,他們大喊著,“大哥小妹,你們慢點,我們要追不上了!”
小女孩扭頭吐了吐舌頭:“就不讓你們追上——”
小孩子們一下子就跑遠了,但他們燦爛的笑容卻讓欒翱將頓住了腳步,雙眼失神,喃喃道:“曾經,大哥也背著我躲二哥三哥……”
牽著欒翱將的靳茉眸子一沉,她望著小孩子們遠去的背影,沉默一瞬,突然開口道:“欒欒,我記得有一場戰役中,嶽父和三舅哥曾經墜落山崖,後來才找回?”
欒翱將眯眼望著靳茉:“當初朝廷遲遲不派兵,我父親和三哥帶著區區幾千軍馬對戰外敵數萬軍馬,最後寧死不降,墜落山崖,生死不明,還好,三月後在一戶農家找到,幸好當初農戶外出采摘草藥,救了我父親和三哥。”
欒翱將字字都是對大虞國朝廷的指控。
靳茉握緊了欒翱將的手,低聲誠懇道歉:“對於欒大將軍和欒三小將軍的犧牲,我很抱歉,也很敬佩他們。”
欒翱將緊皺眉頭,用力甩開靳茉的手,咬牙道:“我想他們也沒想到,他們沒死在敵人的刀槍下,沒死在山崖下,倒是死在了他們誓死效忠的皇帝手下!”
靳茉沉默。
欒翱將習慣了靳茉的沉默,每次隻要講到這個話題,無論是皇上、虞衛還是靳茉,能給她的,隻有沉默。
她痛恨沉默!有什麼話不能告訴她!為什麼不能坦誠地告知她殺她父親殺她兄長們的理由,為什麼要用沉默來回答她的一切問題!為什麼!
欒翱將甩開靳茉的手,大步往前走,剛走了一步,一雙纖細修長且用力的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欒欒,我有我的理由。”
欒翱將握緊拳頭,轉身瞪著靳茉,雙眼發紅,她走近靳茉,在她身前停下,啞著聲音問她:“理由,我想要理由,現在,你願意告訴我理由了嗎?”
為了這個理由,她從死前追到死後,可直到現在,靳茉還是不願意告訴她理由。
靳茉垂頭:“等我快死的時候,我再告訴你。”
欒翱將攥緊拳頭,指甲狠狠地紮進手心。她死死地盯著靳茉,最後鬆開手,往馬路對麵的一排摩托車走去。
不能殺她……
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那個理由,那個能讓她放下一切芥蒂,不受內心道德的譴責,跟虞衛重新相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