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周宅,姬眠第一件事就是去沐浴。
在那間窄小的號房呆了天,不僅不能沐浴,還得跟她自己的恭桶呆在一起,她都嫌自己臭了。
在吃晚飯時,周家人發現姬眠的右手拿筷子夾菜時抖得厲害,立馬去外麵喊郎中過來給姬眠醫治。
姬眠右手腕包上了草藥,周楚楚給姬眠喂的晚飯,雖姬眠吃得難受彆扭,但也吃了兩碗。她實在是餓慘了,一天沒吃東西了。
吃完晚飯後,姬眠倒床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自然醒。
姬眠躺在床上不想起床,因為她全身酸軟,最難受的就是右手臂、右手腕和右手,這天的會試,讓右邊部位遭罪了。
姬眠夾著被子還想繼續擺爛時,她瞥見了掛在床頭的平安符,原本快要閉上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
姬眠借腰腹的力量,從床上坐起,下意識伸出包了草藥的右手輕輕點了下那個平安符。
這是季山在陽昌府離開她那晚送的平安符,她一直有帶在身上,係在床頭。
姬眠嘴角含笑,從床上下來,走到儲物櫃裡拿出一個小木盒,將其打開,裡麵東西很多、很雜,但都有一個共同特性:都是魏辰歆送的,小到裝有小金球的錦囊、裝有十兩銀子的錦囊,大到魏辰歆在姬眠入讀古石書院前一晚的那些信和手爐……魏辰歆贈送的一切,姬眠都有好好收著。
姬眠將小木盒重新放了回去,簡單地洗漱以及梳妝打扮一番後出門。
“咕嚕咕嚕~”
姬眠一出自己的小院,就碰到了在她院門口來回徘徊的周楚楚和周楚秉姐弟,他們一身書生裝,看來是在讀書了。
“堂姐,您醒了?可是肚子餓了?”兩姐弟激動地跑到姬眠麵前道。
姬眠點頭:“有點,你們吃過飯了嗎?”
兩姐弟高興的拍掌:“太好了,堂姐,我們快去吃飯吧,父親說了,要等您起了一起用膳。”
姬眠輕笑:“我等會兒跟舅舅說一下,以後就不用等我了,你們先吃。”
周家人對姬眠真的很好了。
在飯桌上,周北樓一臉慈祥地給姬眠遞了一個紅包。
“人間這段時間辛苦了,這是給你的一點獎勵,你先收下,當作是舅舅的一番小心意。”周北樓笑道。
周楚楚和周楚秉這兩個還沒經濟獨立的小孩眼巴巴地望著周北樓的紅包,他們也想要……
姬眠推辭:“舅舅,心意人間領了,紅包就不用了。”
周北樓故意道:“莫不是嫌少了?”
姬眠無奈:“怎麼會。”
周北樓歎了一口氣:“舅舅從小到大都沒給過你紅包,這就當是補償吧。”
姬眠:“……謝謝舅舅,人間就收下了。”
胡說,明明除夕夜給過了。
周北樓給了紅包後,先是看了一眼姬眠的臉色,然後緩緩道:“不管這次會試錄取結果如何,能上榜最好不過,如果不幸沒上,也沒事,你成為舉人已經很棒了。要是你想繼續科考,舅舅全力支持你,送你去王城最好的書院讀書;若是不再想科考,看你是想做官還是做生意,舅舅都可以幫你。”
姬眠很感動,還沒開口說話,一旁的周楚茨放下碗筷,懶洋洋道:“父親,您放心,女兒拿周楚楚和周楚秉的項上人頭保證,堂妹一定被錄取。”
周楚楚和周楚秉:……長姐太壞了!
周北樓和周夫人驚訝:“你說真的?”
周楚茨拿著帕子擦嘴,扭頭看了姬眠一眼,嘴角含笑:“自然是真的,以堂妹的水平,被會試錄取毫不出奇。”
一個跟了長公主殿下的人,區區一個會試,怎麼可能上不了,隻要長公主想,狀元都是季人間的。
周北樓和周夫人滿含期盼地看著姬眠,姬眠隻能微笑點頭:“應該能被錄取。”
周北樓和周夫人瞬間舒了一口氣:“那真是太好了!殿試是在月初一吧?那要趕緊準備了,阿茨,這個月哪兒都不要去,好好輔助人間準備殿試。”
周楚茨:“……父親,您高估我了,我不過一個小小的進士出身,實在是沒能力教堂妹。況且,會有更有學識的夫子來教她。”
周楚茨說罷,朝姬眠挑了挑眉。
姬眠:“……”
在周家吃完午飯,周北樓就帶著周夫人外出察看店鋪了,周楚茨回房睡覺,周楚楚和周楚秉背著竹箱去書院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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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會試發榜日在二月二十七,榜上有名者稱“貢士”,第一名稱“會元”。二月底正值春暖花開之際,也是杏花盛開的時間,因此也稱為“杏榜”。
會試出榜的日後,即月初一,為殿試日。
殿試名義上是皇帝“親策於廷”,皇帝本人就是主考官,所以殿試並非學識深厚就行,還要對皇帝有一定的了解,不要犯了忌諱。可皇帝的想法,平民百姓豈敢隨意猜測與評價。
現在是二月十二,隻有十多天了,時間緊迫。姬眠決定去書坊買些殿試押題卷和上一次殿試的考題來練練手。姬眠拒絕了周家家仆的跟隨,直言自己想一個人走走。
姬眠先是去醫館將右手腕包著的草藥拿掉洗淨,感覺舒適多了,隨後獨自前往書坊買書。
在書坊,姬眠無意聽了一耳消息,聽聞會試考試作弊的人,是工部侍郎的二公子,被拉去刑部嚴刑拷問後,竟然牽扯出了好幾位高官,而工部侍郎被罷官,甚至還麵臨抄家的風險。
姬眠無意多聽,在拿著自己要的資料去結賬時,聽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
“聽說這一切都是長公主派人做的,就因為工部侍郎是陛下的人……”
姬眠買好書出門,就看見有一輛低調奢華有內涵的馬車停在書坊不遠處,見她看過去,頭戴圓頂草帽的冬梅朝她點頭。
姬眠原本持平的嘴角揚起,抱著手中的書卷朝馬車走了過去。
“季小姐安好,殿下在車裡等您呢。”冬梅朝姬眠行禮道。
姬眠眼眸含笑,踏上馬車撩起車布彎腰走了進去。
車內坐著一位身著白色衣裳,臉戴麵紗的女子,女子手中捧著一個手爐,笑眼盈盈地看著她。
“就不驚訝嗎?”魏辰歆聲音溫柔道。
姬眠將手上的書卷放在一旁,坐到魏辰歆身旁輕笑:“驚訝,怎麼不驚訝,畢竟是長公主在等我,簡直受寵若驚。”
魏辰歆睨了姬眠一眼:“就你嘴貧。”
姬眠笑著握起魏辰歆的手:“我們要去哪?”
姬眠撩開一角窗布,發現馬車駛向城門的方向。姬眠放下窗布,對魏辰歆道:“我們現在出城?”
魏辰歆靠在姬眠肩膀上,點頭道:“嗯,城外的桃花正盛,我想跟你一起看看……”說到最後,聲音有些疲倦。
姬眠很快意識到魏辰歆的疲累,輕輕地圈住她,讓她靠著自己,低頭小聲詢問道:“剛忙完?”
魏辰歆閉著眼睛嘴巴都沒張:“嗯……”
姬眠頓時有些心疼,虎視眈眈的長公主殿下,狼子野心的攝政王,豈是這般好當的。
姬眠在這王城也有些時日了,稍一打聽,就聽了不少有關魏辰歆的傳言,好壞參半。
姬眠將魏辰歆散落的額發撩到耳後,猶豫再後,在魏辰歆耳畔輕聲問道:“娘子,你想當女皇嗎?”
姬眠話音剛落地,明顯地感覺到懷裡的人身子一僵。
姬眠抿了抿唇,雖然明白答案很明顯,但還是想聽到魏辰歆親口跟她說。
“女皇”這兩個字所要承擔的責任與享有的權力太大,是姬眠所不曾想象的。
她從未想過自己當女皇,也沒想過身邊人能當女皇,雖然她愛上的人是長公主,是有著實權的長公主,是懾令可能比皇帝還重要的長公主。
姬眠隻是想跟魏辰歆好好的,擺爛快樂地生活一輩子而已。
魏辰歆一點點地脫離姬眠的懷抱,坐直身子,睜開清明的雙目,與姬眠直視,眼裡充斥著勢在必得:“那個位置,原本就該是我的。”
若是沒有她,魏承宣根本不可能坐上去,她不過是借魏承宣坐幾年,等她想坐了,他就該下來,把皇位還給她。那個位置,一直是她的。
隻這麼一眼,姬眠就知道這個會在她身前微笑的娘子,可能轉身就是奪去他人性命閻羅王。
“姬眠,你看著我時在想什麼?”魏辰歆清冷的聲音,一下子就將姬眠從她的思緒裡扯了出來。
姬眠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就聽見馬的一聲嘶鳴,馬車停了下來,冬梅的聲音從外傳出:“殿下,季小姐,我們到了。”
魏辰歆冷聲道:“知道了,你離開,也通知不要讓人靠近馬車。”
“是。”
冬梅離開,整輛馬車上就隻剩下姬眠和魏辰歆兩人。
魏辰歆手裡抱著手爐,慢慢摩挲著,望著姬眠的雙眸,聲音低沉道:“你聽說了什麼,又認為什麼?”
姬眠靜靜地看著魏辰歆,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