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晚安。”
“晚安!”
簡簡單單的日常用語,是他每天都會說的詞。
白高興跟著黎譜重複了一遍,緊接著聽見他道:“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
?啥玩意。
白高興逐漸睜大雙眼,繼而上氣不接下氣:“嘎——嘎——嘎!”
沒人知道從黎譜嘴裡聽見這句話有多好笑!!!尤其是這人還冷著一張臉,一副很嚴肅的樣子。
白高興笑得快要喘不過氣,嘎聲穿透力賊強,直在客廳裡回蕩。
但人是看不出鸚鵡在笑的。
黎譜盯了自家鸚鵡半晌,隻看得出它在嘎嘎亂叫,像是在嬉鬨,也像是想學會這句話但很難吐出字來。
他不由得鬆了口氣。
白高興卻真的被戳到了笑點,滿地打滾,氣喘籲籲,良久才顫顫地吐出一個字:“驢~~”
黎譜扶額。
難道是他最近真的太緊繃了嗎?
但是……某些本以為正常的記憶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大白拍戲時的靈性,大白在監控裡操作屏幕的樣子,大白在頒獎典禮後說的法語……
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證明,它跟尋常的鸚鵡並不一樣。
黎譜的眉頭再次緊皺,他眼神放空地看向地麵,試圖從那些記憶裡找出大白的證據,於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走神的模樣像個雕像。
白高興已經笑完了。
他拍拍翅膀站起來,看見黎譜重新開始發呆,隻好左顧右盼地考慮乾點什麼。
餘光中,他瞥見了自己胸前羽毛的油漬。
好吧,這是剛才吃小籠包太急沾上的,沒有手就是不太方便。
那就洗個澡好了。
白高興又看了黎譜一眼,飛向洗手間。
因為天氣變涼,他在《萌寵日記》裡頂多沾沾水,沒有再仔細地清潔過羽毛。
白高興直接進到浴室,這裡擺著香香的洗浴用品,比洗手液好聞不知多少倍——那次跟黎譜分彆五天後,他就越來越喜歡這種味道。
而且,冬天快要來了,他一個鳥不想沾濕太多次羽毛,這次乾脆好好洗洗好了。
這麼想著,白高興站到了瓷磚牆固定的架子上,對著幾個瓶瓶罐罐開始選擇。
客廳。
黎譜按了按疲憊的眉心,越是回想,就越能想起大白平日做出的那些事有多不可思議。
而他,隻把這當成了鸚鵡的學習能力。
但如果不是,又能是什麼?
縱使再不情願,黎譜的思維也忍不住開始滑向詭異的方向。
網友們調侃的“寵物成精”、“好想讓寵物變成美女帥哥”一類的調侃,逐漸占滿他的整個大腦。尤其是他昨晚也找到了大白直播的錄屏後,思路就再也沒有阻隔。
難道是……人?
這個念頭出現的一瞬間,浴室裡傳來了巨大聲響,黎譜的思緒就此被打斷,驚然回過神來。
他好像聽見,有一堆東西摔落在地,其中還夾雜著一聲痛呼。
……
天旋地轉。
這是白高興的第一感受。
然後再是痛。
他隻記得身上一沉,那堆瓶瓶罐罐就不知道為什麼砸下來了。
沒用多少的洗發膏很有殺傷力,他想往旁邊逃,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嗯……等會黎譜過來看見,不會揍他吧?
白高興心虛了一下,抬頭看著頭頂暖色的浴室燈光,微微眯起了眼。
哎,好亮。
還有他的羽毛,被砸這麼痛,肯定也掉了不……少?
白高興直愣愣地看著眼前出現的手。
是人的手。
修長,白皙,健康的指甲透著一抹粉。
但絕對不屬於黎譜。
他記得,黎譜的手要更大更寬厚,摸他頭的時候也帶著難以拒絕的力道。
然後是腿和腳。
他萌生出動一動的想法,於是按在地上的手也顫了一下手指。
他試著後仰,麵前的景象也隨之後退。
從視角來看,這不是彆人。
是……他?
白高興愣愣的,試著將另一隻手舉起,但動作緩慢而遲滯;他又嘗試屈起雙腿,卻遲遲沒有反應。
身體好像不太受控製。
很正常吧?做鸚鵡做太久了……如果靈活的爪子是手,那翅膀是什麼?
白高興的思維在這一刹那停止,一股酸澀從心口不斷翻湧,無人可以訴說的恐懼與委屈在這一刻找到了出口,洶湧地噴薄而出。
這算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在他意識到已經回不去的時候,在他接受了已經回不去的時候,在他從最開始的害怕到不得不習慣的時候……世界偏偏又給他開了這麼一個玩笑。
白高興將還在發顫的手舉在麵前,目光呆呆地停留在上麵。
掌心的紋路無疑屬於人類,透過暖色的光,每一個地方都顯得格外好看,是他已經覺得陌生了的,屬於他自己的身體。
這不是夢,不是曾經好多個夜晚他夢見了自己變成了人,高興地醒來後卻發現那隻是一場空的噩夢。
滾燙的水珠落到手心裡,白高興忽然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堅強,這種時候,明明應該開心的笑才對啊。
然後再對黎譜說:看!嚇你一跳!
對了……黎譜。
白高興眨了眨眼,忽然想起該怎麼跟黎譜解釋的問題。
他看向門口,試著發出聲音,但此刻,舌頭和嗓子也好像遲滯了,隻能發出簡單的音節。
但就在這時,熟悉的人影已經出現在了門口。
……
黎譜靜靜地望著浴室裡的情形。
在聽見聲響之後,因為擔心大白打翻東西被碰到,所以馬上過來查看情況。
結果看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幕。
一個雪白的、赤.裸的少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用一雙泛紅還帶著淚痕的眼睛看著他。
是真的很白。
那頭雪一樣的發絲與同樣白到發光的皮膚相比毫無違和感,連帶著將那雙眼睛襯得更黑,眼角也更紅。
少年看見他,露出一個欣喜的表情,動了動唇瓣,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黎譜也眨了一下眼睛。
“哈……”他吐出毫無意義的聲音。
不得不承認,或許,身邊人的擔心都是有理由的。
他可能真的出了點問題,但隻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黎譜當下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電話,按了按眉心,“大樹,幫我預約一下醫生。”
“啊?”那邊的助理聲音有些慌亂,但很快回到鎮定,“好的黎哥。還、還是心理科對吧?”
“不,”黎譜背過身去,麵無表情地說,“是精神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