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閉上眼,平日裡萬裡冰封的識海中就浮現出那道身影,他一靠近,冰層上竟開出大片大片的爛漫山花,姹紫嫣紅,漫山遍野。
春風一過,花草怒放。
連他自己都無法自控的心頭雀躍,急促的想要靠近。
可到底說明什麼呢?
如果他識海中臆想的是一位女修,那他肯定覺得是意亂情迷。
可他和師兄都是男子,不可能是這種情況。
難道真的是他急功近利,產生心魔了?
看來明日得去靜室跟司掌教商討一下。
*
胡均眼巴巴的守在門口,實在想不通少主乾嘛要大晚上泡澡?
而且還不讓他在身旁伺候,搞得神神秘秘的。
忽然,就聽房內傳出一陣低吟,嚇得胡均趕緊去移門閂,裡麵的胡以白立刻低嗬:“不許進!”
“可,可是您這……”
胡均都要哭了,少主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回去他得被青丘那幾位長老扒皮,曬成狐狸乾兒。
胡以白吩咐道:“聽我的,我出去之前不能讓任何人進來。”
胡均急得火燒火燎,卻也隻能慢慢把手放下,眼巴巴的瞅著門板應道:“……是。”
此刻胡以白正浸泡在藥桶中,渾身不著寸縷,讓脖頸下的每寸皮膚都與藥水充分接觸。
這一木桶的毒藥水,若是尋常人踏入,不消片刻便會化成一具白骨,胡以白強撐著劇痛睜開眼,就能看到沒在水麵下的皮肉,每時每刻都在不斷腐蝕,又不斷新生。
就像是用一把利刃在皮肉上不停的劃刻,傷口卻永遠轉瞬即逝。
尤其是到了後期,紅眼鬼臉蘑的藥性漸漸發揮出來,胡以白搭在桶沿上的手幾次都要忍不住滑落到浴桶裡。
他強撐著最後一絲氣力,盯著地上插的桂枝香,隻等一炷香燃儘,他這身資質平平的靈骨靈脈便能煥然一新。
看著香頭上積聚的一截香灰,胡以白神誌越發模糊起來,恍惚間他看到眼前浮現好多影影綽綽的暗影,耳邊還聽到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
“他好像要死了,長得真好看,不如把他帶回去做我的陰夫。”
“得了吧,就你那副尊容還敢肖像這等美男子。”
“我怎了?再不濟也比你好!偷漢子被大火燒成這副寒磣樣!”
“還敢說我?你這個因為醜被人用石頭砸死的怪胎!老娘跟你拚了!”
……
胡以白趴在桶沿上,感覺自己好像產生了幻覺,看到兩隻女鬼在打架。
而且女鬼打架跟女人打架差不多,都是撓臉和薅頭發。
慢慢的他已經快感覺不到浴桶裡的溫度,就在頭都要順著桶壁緩緩滑入水麵時,插在地上的桂枝香突然滅了。
成了!
胡以白幾乎是掙紮著抓住桶沿,伸長了左手去抓釘在牆上的一根繩子,之前就是為了防止他泡完藥浴沒辦法自己起身,才準備的這根繩子。
一點,還差一點……
他伸出手奮力抓著那根繩子,沉重的身體墜得他已經無法前傾,隻能仰躺在浴桶裡拿那根繩子。
因為疼痛變得越來越劇烈,他探出的手背上暴起一片青筋。
見此正打得不可開交的兩個女鬼忽然停下來,有些驚奇的看著他。
“他好像要抓那根繩子誒?”
“是啊,而且抓住他好像就要活了。”
“怎麼辦,他要活了就不能當你陰夫了。”
兩個女鬼對視一眼,忽然吹起一陣陰風,頓時牆上的繩子被揚起落到胡以白手中。
胡以白猛然抓住後牟足勁一拉,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手上,孤注一擲。
終於整個浴桶連帶著整桶藥水嘩啦一聲倒在地上,席卷全身的疼痛瞬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源源不斷從體內湧出的力量。
胡以白捏訣將桌上的衣服穿在身上,才從桶裡出來,看了眼漸漸模糊的兩隻鬼,拱手道:“多謝二位姑娘出手相助。”
兩女鬼沒想到胡以白能看見她們,頓時害羞的以袖掩麵。
藍衣女鬼羞澀道:“舉手之勞,公子不必言謝。”
綠衣女鬼偷笑她:“謝就不必,不如以身相許吧。”
胡以白也不想欠彆人恩情,何況鬼的因果,生人可不好結緣:“修道之人不言嫁娶,若你們生前有何未了的夙願,我可以代勞。”
藍衣想了想:“我上輩子天生畸形麵目可憎,人人都厭我,希望下輩子能變成人見人愛的大美人。”
綠衣:“我倒是不想再漂亮了,上一世遇到的不是饞我身子的登徒子就是把我賣到青樓的無恥小人,如果可以我就當男人。”
胡以白為她們兩個算了一卦,看到兩人命數時霎時一怔,但他並未直言:“命途一事隻有司命星君能知,不過二位……心懷善念,來世必有好報。”
兩鬼聞言都歡喜離去。
胡以白開門走出去時,就發現守在門外的胡均倒在地上。看這口水流得估計都睡過去好些時候了。
他俯身剛要叫醒胡均,忽然心中一凜。
不對啊……
他真是被藥浴疼糊塗了,這乾靈宗的結界嚴得連絲鬼氣都進不來,怎麼可能進來兩隻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