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鳳翎問吃什麼,就被胡以白拽著手腕拉走了。
兩人轉眼間站在了魔臨殿的最高處,往下一望,能俯瞰整個不夜都的晚景。
忽然天空炸響了碩大的煙花,一簇簇在眼前閃過,姹紫嫣紅,目不暇接,把整個夜空照得恍如白晝。
下麵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樂園裡共赴狂歡,一邊享受黑夜一邊等待黎明。
“這邊風大,往裡點。”胡以白攬住愛人的肩往裡走。
鳳翎看著繞滿花藤的露台,中央的位置擺了一張小桌,燭台上點著三根造型獨特蠟燭。
胡以白很貼心的牽著他手慢慢坐下,介紹道:“燭光晚餐,剛才一直忙著招呼客人,看你都沒顧得上吃飯。”
說著給鳳翎端過去一碗雞蛋麵,很樸素的素麵,上麵有一個荷包蛋,和少許翠綠的蔥段和小白菜。
拿著筷子挑起一縷麵,鳳翎看著寬窄不一的麵條,有的手指粗,有的筷子細,有的薄如蟬翼,有的厚如腰帶,眼睛有些酸澀,但最終還是笑了:“這是你自己擀的吧。”
胡以白誒一聲,佯裝驚訝道:“一眼就看出來,我做的有這麼粗糙嗎?古靈子他們都說能媲美魔都的魔廚了。”
做這碗麵前,他在廚房還做出了好幾鍋試驗品。煮完就找個教徒嘗一嘗,結果所有教徒都是一臉憧憬的抱著還能品嘗到教主親手下廚做的麵而沾沾自喜的進去,然後一臉懷疑人生敢怒不敢言暗暗扣著嗓子眼劫後餘生般跑出去。
胡以白不信邪的自己也嘗了一口,最後也吐得頭暈眼花。
這也不能怪他,什麼狗屁菜譜,鹽少許,醬油少許,豬油少許……老子知道你的少許是多少啊?!
最後他放棄了一開始準備的豪華版什錦麵,選擇了最簡單的食材和最樸素的烹飪辦法——蔥油雞蛋麵
總算做得像點樣了,當時被他抓到的古靈子,咽下去的時候一邊誇他一邊哭,說吃過教主的麵以後就不想再吃任何麵了。
想到這胡以白不禁有些忐忑:“要不還是讓魔廚做一碗送上來吧。”
鳳翎搖頭,低頭吃了一口。柔軟勁道的麵條被咬斷時,順著眼底的澀意一起滑入喉中。
按照雲間城的習俗,嫁娶的男女在離開家的當天都要吃一碗父母煮的熱麵。
而他家如今就僅剩他一人了,自然是沒人給他做的,沒想到胡以白居然還去關注這種事。
有些意外,可卻又覺得意料之中。
就因為是胡以白,他總會在各種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在自己身邊,自己覺得無關痛癢的委屈他都會替自己據理力爭。
慢慢的他都變得嬌氣起來,開始受不得委屈,開始想要依賴。
胡以白察覺到鳳翎吃麵的速度越來越快,有些欣慰的拍拍他後背:“彆著急,鍋裡還有一大鍋呢,待會再給你多盛幾碗。”
“咳咳咳——”原本還差最後一口就要吃完的鳳翎,猛然把嘴裡的麵都咳出來。
還盛幾碗?!
這時露台上忽然飛來一隻青色的紅冠鳥,嘴裡叼著一截樹枝,枝頭墜著兩顆鮮豔的朱果。
胡以白奇怪道:“什麼鳥飛這麼高?”
魔臨殿的每一層都設了結界,沒有權限是無法進入的,這隻鳥能突破這麼多層直接飛到最高層的露台上,肯定不會是一般鳥。
可他用觀微看,卻發現這就是一隻普通鳥,不是能化成人形的精怪。而且小家夥落在露台上,就這麼看著他們,不往裡走,也不往外飛,像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一樣。
鳳翎放下筷子,也朝那隻小鳥看去,緩緩皺起眉:“好像是青鳥?”
他起身走過去,慢慢要靠近那隻鳥,胡以白一下拉住他:“我來。”
萬一這隻鳥有什麼問題,他可不敢讓鳳翎冒險。
所幸胡以白伸出手,那隻鳥就像團蓬鬆的蘆花一般,輕飄飄落在胡以白的手腕上,把嘴裡叼的那截樹枝放在他手心裡,振翅飛走了。
胡以白望著青鳥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手裡的樹枝,有些奇怪:“送兩顆果子給我是什麼意思?”
鳳翎:“幼崽期的青鳥常作為神使,為天界向人界傳信用。”
要說鳳翎不愧是行走的百科全書,基本天南海北地域萬物民俗,就算聞所未聞的他都能說出個一一。
胡以白若是想記也很容易,可他就是懶得去看那麼多。一般眼前用不著的,他吃飽了撐的都不會看一眼。
被他這麼一提醒,胡以白再看手中的朱果頓時了然:“看來是師父送咱倆的賀禮,也不知道他在仙界待的怎麼樣。”
雖然他現在修成了真神之體,可他沒有神格,就相當於做人沒有身份證。
他若想去九重天的神宮,還得帶著小黑一起去才行。
仙界也一樣,沒有仙位也無法私自上仙界,他總不能為了見一眼雲闊,就擅闖仙界破壞六界的規矩吧。
反正人生也就這樣,有新生就有死亡,有相遇就有離彆,既然此刻是快樂的,有何必為了無法預計的悲傷而杞人憂天呢。
胡以白展顏一笑,把枝頭的兩顆朱果都摘了下來,要喂給鳳翎。
鳳翎一愣,按住他的手:“這兩顆應該是給我們一人一顆的。”
看這樹枝葉片的形狀,像是仙界的長生果。
據說萬年一開花,萬年一結果,十分珍貴。
胡以白不以為意:“我都修成真神了還要什麼仙果,你跟孩子多補補。”
鳳翎:“可這是賀禮,意義不一樣。”
看鳳翎一直緊抓著自己不放,胡以白歎口氣:“那行吧,聽你的一人一顆。”
看著鳳翎吃下去後,他也緩緩放進嘴裡,然後趁其不備忽然吻住了後者,把嘴裡的長生果渡過去。
鳳翎又驚又氣,急著去推搡他的肩膀,可又擔心用力太大傷了胡以白,半推半就很快就被對方得逞,用靈力順著長生果落入腹中。
“咳咳……”鳳翎蹙著眉,看著一臉笑意的胡以白真有些動氣了,沉下臉轉身就走。
胡以白趕忙斂起笑容,去抓他的手,“我錯了,你彆生氣了。”
鳳翎不言語。
胡以白忽然露出一對毛茸茸的狐耳朵,摟著鳳翎去磨蹭對方的脖子:“我不是故意不聽你的,隻是我現在是真神,壽數肯定要比你長很多,我希望咱們能長相廝守到天地消儘、日月無華的時候。”
鳳翎:“可我也希望你作任何決定前能先問問我的意見,我不想你每次都為我犧牲。”
胡以白心想,我要是先問你還能同意麼。但他嘴上趕忙誠懇道:“下次一定。”
氣消了之後,胡以白給他倒杯茶,就看鳳翎眼睛一直直勾勾盯著他的狐耳,就差在眼睛裡寫上‘想摸’兩字了。
胡以白立刻會意的趴在他膝蓋上,拎著鳳翎的手放在自己耳朵上。
縱容道:“隨便摸。”
鳳翎揉著毛茸茸的狐耳朵,因為耳朵是狐族很敏感的地方,僅次於尾巴。
他輕輕一撥,耳朵就一抖一抖的,一會受驚似的立起來一會軟軟的貼在頭發上,而它們的主人卻一臉沉浸的躺在他腿上,酣然入夢的模樣。
今日忙了這麼久,他也累了。
鳳翎意猶未儘的收了手,用靈力把胡以白扶著慢慢放到床上,褪下兩人的外袍衣褲,扯過被子蓋在身上,打算熄燈就寢。
結果剛躺下就被一雙手臂摟進了懷裡,力氣很大,肩膀一下撞到身後結實的胸膛上。
鳳翎才後知後覺的回過頭:“你沒睡?”
胡以白賤兮兮的:“洞房花燭夜怎麼能直接睡呢。”
那也太不解風情了。
接著細密的吻落在側臉上,沿著線條流暢的頸部一路向下,動作越來越急促,暗示已經十分明顯。
鳳翎被吻得氣息不穩:“你不累嗎?”
胡以白:“再累這個入洞房也不能省啊。”
況且這些天為了讓鳳翎好好休息,他們都一個月多沒見麵了。
鳳翎知道再讓他等是不可能了,捏訣熄滅燈,低聲道:“輕一點。”
急不可待的人信誓旦旦:“肯定輕。”
結果第一天,來伺候的人在門外等到日上三竿,兩人一個都沒下床。
*
胡以白坐在大殿前,看著兩邊堆積成山的玉簡,正考慮要不要發明個其他媒介代替這些玉簡。
雖然來回不用他搬運,可光堆在這也夠堵心的,把光亮都擋住了。
不知道鳳翎每日處理鳳凰宮的公務是不是也這麼心塞。
他正魂遊天外異想天開,大殿內忽然刮起一陣陰風,桌案上的燈火開始搖曳不定。
胡以白執筆懸在玉簡上的手一頓,繼而快速落下最後一筆。
在【下月是否將晨鐘提早半個時辰】的後麵寫了一個碩大的‘滾’字。
不提早,每天就能睡六個小時,再提早他連早上給孩子講胎教故事的時間都沒了。
新婚燕爾連個婚嫁都沒有,這個教主當的比他當教授的時候還苦逼。
墨不白沒想到都走到跟前了,胡以白還泰然自若的批改公務,他輕笑一聲:“魔君近來可真是容光煥發神清氣爽。看來成親確實是件好事。”
胡以白一揮手,手裡的玉簡自動卷起飛到另一邊,他抬頭看著冥君莞爾:“好事你還不來,這次成親我師父都差信鳥送了賀禮,你遲到就算了,還空手而來,實在不濟挖一棵彼岸花來,也算你禮輕情意重了。”
墨不白:“誰說我空手而來?”
說著,他將一卷泛著盈盈綠光的古卷放在胡以白麵前。
胡以白不明所以的一展開,正對上自己的名字,他才反應過來這是生死簿。剛想繼續往後展,瞧瞧自己能活到何年何月,古卷上的那三個字忽然像爬蟲一般扭動起來,接著化成一道金光飛逝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