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奶說了，讓你挑。”
邵華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氣死：“你不幫我，你跟過來乾啥？”
春芽：“我看著你。”
邵華挑著水桶歪歪扭扭地回到家，家裡人正等著用水呢，見他們這麼久還不回來，以為他們掉進水裡去了呢。
陸梅把水桶提起來剛想往水缸裡倒，才發現水桶裡隻有一點點水，連半桶水都沒有。
“哎！春橋你去挑水吧，不然耽誤了用水了。”
春橋趕緊挑上水桶，不一會兒挑來滿滿兩桶水。
邵華在旁邊撅著嘴一聲不吭，他覺得這個活壓根就不是應該他乾的。
好不容易到了吃飯的時候。
邵華因為乾了半天活了早就餓得眼睛發亮了。
邵老娘開始揭開鍋，往外盛飯。
今天還是每人一碗稀飯，然後一個人一個棒子麵窩窩頭，分到邵華這裡居然也是棒子麵的窩窩頭，他的白麵雜糧饅頭呢？
邵華有點懷疑人生，以前家裡的日子再揭不開鍋，也不會差了他那一口。
邵老娘把窩窩頭分給他，然後就開始吃飯了，居然什麼都沒說。
邵華頓時急了。
“奶，我的飯呢？我吃啥？你不會讓我吃這個吧？我咽不下去！”
一個窩窩頭仍在桌子上，差點把旁邊的湯完給打了。
邵宸延不動聲色地在旁邊看著，然後一言不發，這就是他想看到的結果，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自然就不用再說話了。
旁邊的大哥邵大哥和陸梅有點摸不著頭腦了，這十多年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邵華這個特殊的存在了，今天反而有些不適應了。
邵大哥道：“媽，咱家不缺那點兒，你還是給邵華另外做點飯食吧，孩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彆餓壞了。”
邵老娘道：“我是一家之主，要吃好的，一家人都吃，要是不吃，誰也彆想吃，你想讓我一碗水端不平嗎？”
邵老娘這話真新鮮，這都十來年了，她啥時候這碗水端平過？要不然能把邵華寵成這個樣子？
當家人都這麼說了，旁人誰敢亂說話？
邵華求救的眸光看像爺爺，邵老爹趕緊低著頭吃自己手裡的窩窩頭，家裡的事兒，他又不做主，說了也白說。
邵宸延也假裝看不到，隻低頭吃飯。
邵華委屈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雞蛋呢？
每天還有一個雞蛋呢？
哪裡還會有雞蛋呀？連個毛都沒有。
邵華都等到一家人都快吃完飯了也沒等到一個雞蛋皮。
可是他不敢再問了，他都能想象的道邵老娘說什麼了。
他就想不明白了，爺爺奶奶的態度咋說變就變了呢？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邵華啃著窩窩頭，委屈和不甘，讓他紅了眼，然而不吃又不行，不吃餓得難受。
好不容易吃完了手裡的窩窩頭，邵宸延有說話了。
“媽，昨天劉老師找我了，說是邵華這幾天沒到學校上課去，說讓我好好管管他，我想著這孩子可能對上學不感興趣，我看就算了吧，下個學期的學費彆交了。”
邵華一聽這話頓時高興壞了，他最煩上學了，早上早起不說，還要聽老師絮絮叨叨的講課，關鍵是講得啥他也不懂，還不如到山上捉蛐蛐，掏雞蛋好玩呢。
“對，我不上了！不上學了，交學費的錢你們給我花……”邵華高興得幾乎脫口而出。
邵老娘沉默了片刻，又看了邵宸延然後道：“也行！反正讓他去學校，他也不好好上課，乾脆彆去了。”
邵華的心頓時放下了，心裡彆提多高興了，他終於不用到那個無聊的地方去了，可是就在這時邵宸延說話了。
“那也好，反正也學不出個啥玩意兒，白白浪費時間，還不如到隊裡賺點工分呢？今天我就跟趙隊長說說，讓邵華到隊裡掙工分。
他現在才十四歲，還算不了整勞力，算個半勞力也行，他長得個頭高，都快趕上我了，力氣也不小，趙隊長應該能同意。”
“啥？”邵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上學了，居然要去隊裡掙工分？
他不去！他不去！不去呀！
邵華馬上就清醒過來了。
“爸！你想讓我到隊裡掙工分？”
邵宸延道：“是呀？你都不上學了，不去隊裡掙工分誰養著你？”
邵華：“……”
他就是不想上學，在家裡吃喝玩樂，哪裡想過要到隊裡去乾活？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嗎？到隊裡乾活那得多累呀？
邵華道：“我就不去！我就不乾活，愛誰乾誰乾。”
他說完丟下飯碗就走。
不上學就能隨便玩了，邵華揣著袖子坐在村南的牆根底下曬太陽。
中午閒著沒事的時候，村裡的婦女在邊上說閒話，東家長西家短，邵華就在邊上聽著玩，感覺還不錯。
但是玩了一天之後，不但無聊，肚子還餓。
村裡和他一樣大的孩子差不多都去上學了，就算沒上學得也去地裡掙工分了，誰有時間陪他一起玩？
比他小的那些孩子，都是些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兒，他也看不上，和那些女人們聊天，他也搭不上話，這一天過得閒死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人家都回家吃飯了，邵華一個人坐在牆根底下拿著小棍兒數螞蟻。
不大一會兒村裡的孩子放學回來了，三五個湊成一群，稀稀拉拉地往家趕。
邵華來了精神，趕緊扔掉手裡的小棍往前邊湊。
“大牛！大牛！”
大牛一看是他，眼睛驟然間一亮：“你咋不上學了？不上學真好，想咋玩，咋玩。”
同村的這些小夥伴兒一個個都湊過來把他圍上，異樣的眸光看著他，邵華頓時胸脯拔起來，小臉兒揚得多高，讓大家看看他不上學有多好，有多自由。
“哎呀，我們真羨慕你！”小夥伴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是呀！是呀！今天老師又布置了許多作業，我的手都要斷了。”
“是嗎？”
邵華聽了小夥伴們的訴苦，心裡那些不如意一掃而光。
“大牛，那你們也彆上學了唄？能認識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唄，費那些腦瓜子乾啥，怪累的。”
邵華想勸說著讓大家都彆上了，他們不上學就能陪自己一塊兒玩。
一個人玩兒有什麼樂趣？如果大家都不上學了，跟他一起上山抓鳥，下河捕魚這多帶勁兒。
眾小夥伴聽完之後趕緊搖搖頭，尤其是大牛：“那可不行！我奶說了，我要是不上學了，他就讓我到生產隊掙工分去，我可不想乾活！
對了!我還要回家寫作業呢，寫完作業還要到山上撿柴火。”
邵華聽完頓時眼前一黑，他在家裡也是聽到了同樣的話，他爸爸也讓他上隊裡掙工分呢。
大牛又說：“還是你好，你爸和你爺爺奶奶疼你不讓你乾活，我們可比不了。”
眾人都用羨慕的眸光看著他，這次邵華心裡頭酸溜溜的。
眼看著小夥伴都會去寫作業去了，他隻能一個人蹲回牆根底下。
一個人逗螞蟻都沒有意思，好不容易太陽落山了，村子裡各家各戶冒出來陣陣的炊煙，飯香味兒隨著晚風灌進了他的鼻孔，刹那間點燃了他的沉睡的味蕾。
越是饑餓的人，越是對食物的味道敏感，邵華聞到味兒之後肚子馬上嘰裡咕嚕地叫起來。
生產隊到了下工的時候，隊裡的男人們扛著鋤頭都回來了。
“呦嗬！邵華不上學了？你這不上學可好了，給你家裡增添一口勞動力，多增加一份工分，這可是大好事兒！”
“對呀！咱們隊裡正缺人手，你啥時候來上工？你有不會乾的活兒，大叔我手把手地教你！”
這個一句那個一句說得很起勁兒。
在他們眼裡不上學就下地乾活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這有啥可說的？但是在邵華那兒可是要塌天了。
他不要乾活！他不要乾活，不要掙工分。
所以還沒等這些人說完他就跑了。
邵宸延就在後麵看著呢，臉上忍不住閃過一絲的笑意。
他心說這就受不住了？好日子還在後麵呢。
剛剛跟邵華開玩笑的那些人們都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轉過臉來問邵宸延：“這……這是咋回事兒？你們家邵華不下地乾活？”
邵宸延擺了擺手道：“他就是在家裡玩幾天，順便替我乾點活，過段日子還要到學校上課呢。”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不說什麼了，大家也都知道邵家的孩子是個啥樣的孩子，就是整天招貓遛狗不敢正事兒的二流子，在學校學習也是倒數第一，還上啥學？還不如回到家，在地裡混點工分呢。
邵宸延回到家裡，邵華已經回來了，正拿著木棍在家裡逗螞蟻呢。
在外麵玩兒沒人看見他，在家裡這個以他為天的地方，人們照樣也看不見他。
邵宸延洗完手之後，家裡人就已經準備開飯了。
今天邵老娘讓陸梅在地裡采了點野菜回來，家裡做了一頓野菜湯。
綠油油的野菜洗乾淨以後焯水，揉碎了之後，經過豬油炒製，放上蔥花煸出香味兒放上半鍋水，再擱點鹽進去，開鍋之後用白麵調鍋，更重要的事，鍋裡勾芡了一個雞蛋。
一個雞蛋香一鍋。
原來給邵華一個人吃得白麵，用來調鍋，就煮了一大鍋的白麵粥。
以前給邵華一個人吃的雞蛋放進鍋裡，一大鍋的粥都香噴噴的，彆提多饞人了。
家裡的孩子們圍著鍋台轉來轉去，比過年都熱鬨，大家早就等不住了。
邵華也早就餓的肚子咕咕叫，但是今天家裡就他一個人沒乾活，他就是害怕，邵老娘不給他飯吃。
要是在以往，這都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現在他有些不敢確定了，他突然就發現家裡什麼事兒都變了，爺爺奶奶爸爸全都不愛他了，邵華心裡頓時酸溜溜的。
“吃飯了。”
邵老娘站在門口喊了一聲。
乾了一天活，饑腸轆轆的人早就等不及了，趕緊把桌子放好了，然後忙著找座位。
盛飯這個活，都是邵老娘親自來。
孩子們忙著端碗。
今天的野菜湯隔著多遠都能香出一溜跟頭去，誰不想喝？
邵老娘這些年除了偏心邵華之外也算公平的了，家裡的人不論大小都是一大碗，最小的孩子裡麵飄的雞蛋花有點多，也算是照顧她們了。
這次春鳳和春朵碗裡麵飄的雞蛋花最多，可把兩個小丫頭高興壞了，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喝湯。
可是到了邵華這邊碗裡一點雞蛋花都沒有，連菜葉也少得可憐。
邵華頓時把嘴撅起來了。
“奶，我的碗裡咋沒有雞蛋花？我也要吃雞蛋花。”
看著春鳳和春朵吃得高興，邵華仗著自己以前受的寵愛，所以鼓足了勇氣說道。
他話音剛落，邵老娘一把將他的碗奪過去了：“那你彆吃了！彆人的都乾了一天活了，你乾啥去了？你玩了一天，吃著彆人的口糧，還嫌好道歹，這飯不配你！”
邵華想著要點雞蛋，沒想到雞蛋沒要著，連粥也沒有了。
邵宸延在旁邊喝著粥，默默地關注著這邊的動向。
這都在他的預料之內。
家裡的條件本來就緊張，邵老娘過日子仔細，知道一個不是自己親孫子的孩子養在家裡還給他飯吃，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還能多給蛋花吃？怎麼可能？怕是邵華的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其實邵宸延做得這事兒自己都覺得有點陰損，但是沒有辦法，邵老爹和邵老娘那麼溺愛孫子，怎麼可能讓他騰出手來管教孩子？
要管，就讓邵老娘自己親自管，你看看!
這不是管得很好嗎？
連邵宸延都做不出這麼狠毒的事情來，邵老娘做起來十分的順手。
說不給飯吃，你就真不給飯吃了？
邵華的眼淚啪嗒往下掉，他用幽怨的眼神看著邵宸延。
邵宸延假裝憨厚地低下頭，啥都不說。
桌子上的春鳳，春芽，春橋，春朵也都放下手裡麵的飯碗都不敢吃了。
以往家裡麵尊卑分明，啥東西都是緊著邵華吃，現在他們有些不知所措，春橋和春芽還好一些，畢竟他們已經長大了，春鳳跟春朵有點害怕了，小心翼翼地把碗推出來讓給邵華。
邵華正想著吃還是不吃。
就在這時邵老娘啪地一聲拍得桌子震天響。
“都給我吃飯！不吃就去乾活！”
誰不想吃東西呀？乾了一天活都要餓死了，誰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口糧拿出來，所以小丫頭們又悶聲不響得吃東西。
邵華哭得更厲害了，剛才是裝裝樣子，故意讓邵老娘和邵老爹心疼他，現在不一樣，他是真的傷心了，家裡的人真的不愛他了。
這時候邵宸延說話了：“我已經跟大隊長說好了，明天你就到隊裡去上工，你剛開始乾沒經驗，按半個勞動力算。”
邵華：“……”
邵華手裡的窩窩頭都掉了。
這是真的打算讓他乾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