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銘摔倒在地,對女真人的自殘行為“放任自流’。
他就是要看看這幫家夥如何收場,他就不信兀術這家夥真的單純到要摳自己的眼睛賠給大宋。
高銘一摔倒,他爹見狀,就朝這邊走來扶他,再加上被女真人這番舉動驚呆騷動的朝臣,場麵一度混亂。
趙佶嚇得龍顏失色,連續大叫了幾聲叫侍衛將女真人攔下來。
終於,侍衛們到了跟前,掰開完顏家三個人的手,兩個人架著一個,不許他們再胡來。
雖然被攔下來,但因為攔得不算太及時,這三位的右眼都血淋淋的,不知道傷勢如何。
他們都眯著受傷而血糊糊眼睛,尤其兀術更是道:“不用攔我們,我們將眼睛賠給貴國太子。”
趙佶被女真人的舉動嚇得不輕,任誰突然來個摳眼睛賠償,也受不了,何況還是他這樣的太平天子,他驚魂甫定地道,“你們的態度,朕都清楚了。我們中原仁治天下,早已廢黜肉刑,殺人者死,但傷人者不需同創,太子損一目,也不需你們同樣償一目,你們先下去治傷,其他的事,過後再談。高銘,你隨他們一起去,順便給你自己與看看。”
跟女真人打交道,高銘是專業的。
不派他去派誰去。
高俅此時也到了兒子跟前,關心地問,“你摔傷了沒?正還跟他們下去一起看看傷勢。”
“我沒事,爹。”高銘假惺惺地問兀術他們,“你們要不要緊,快隨我下去療傷吧。”
兀術也沒再堅持,滿臉是血地行了個宋禮就跟高銘下去了。
殿內其他人都心有餘悸地想,女真人對自己真能下得去狠手。
趙佶被嚇得不輕,看著地麵上那幾滴血跡,趕緊令人擦去,內心暗暗籲了一口氣。
出了殿門,高銘假裝腿腳不便利地走著,佯裝一臉心疼地道:“你們這是何必,下這般狠手對自己。”
兀術捂著眼睛,“這是我們的誠意。”
高銘心道,誠意?是苦肉計吧。
都要挖眼睛賠償宋國了,宋國還能斤斤計較嗎?
兀術肯定料到大宋不會收他們的眼珠子。
就是擱到未開化的女真部落,也不會叫對方國家因為馬球比賽傷了自己人,就挖眼賠罪。
否則,原本占理的事,都變成咄咄逼人,仗勢欺人了。
還比現在,兀術來了這麼一招,一下子就站到道德高地去了。
明天估計連趙佶都不好意思開口要多少貂皮鹿茸的賠償了。
這招還挺高的。
不過,也真佩服女真的膽大不怕疼。
反正他是玩不起,忒疼了。
完顏宗強和完顏宗雋這會都隻剩一隻眼睛能看路,旁邊的內侍們小心翼翼地領著路。
到了太醫院,禦醫都無語了,最近這是跟眼睛杠上了。
太子的眼睛剛瞎了一隻,這金國人的眼睛又都受了傷。
“這是怎麼弄的?”禦醫們詢問傷情時,忍不住問道。
“自己摳的。”
禦醫們都是一默,行啊,夠狠的。
又問高銘,“高大人,您這膝蓋......”
“我自己摔的。”
禦醫們都呼吸一促,朝堂之上大規模自殘?
高銘嚴格來說算不得負傷,頂多算蹭了一波女真人的熱度。
不過,根據禦醫們的診斷,完顏家這三位在摳自己眼睛上都留了一手。
簡而言之,雖然有傷,但是眼球還能繼續用。
高銘聽到這個消息,假裝高興地對他們道:“太好了,可嚇死我了。說真的,你們的舉動真的嚇到了,要不然我也不能摔倒。”
兀術沒有懷疑,畢竟高銘的行為理解為情急之下,手忙腳亂以致摔倒也能解釋得通。
高銘這個軟組織挫傷的人,帶著三個都包紮了一隻眼睛的獨眼女真人們回到了完顏家的住處。
焦急等待消息的完顏希尹他們忙迎了出來,見兀術跟宗強、宗雋都包紮著眼睛,以為他們真的把眼球摳出去了,都既震驚又擔心地看他們。
兀術開口打消了他們的顧慮,“我們沒事,宋國皇帝沒有答應我們賠償太子眼睛的提議。”
完顏希尹忙問道:“那麼……要怎麼賠償?”
昨天晚上兀術就跟他們說了當庭挖出眼球賠罪的計劃,當時他覺得過於冒險,為此還爭執了幾句,但兀術堅持如此。
兀術胸有成竹,覺得宋國皇帝,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他國皇子的挖眼舉動如視無睹,必然斷然阻住。
有驚無險。
而他們已經拿出了最誠摯的態度,宋國也不會再糾纏不休。
兀術道:“宋國皇帝叫我們回來聽消息。”
宗雋和宗強都不吭氣,眼睛這會疼得厲害,叫他們無心說話。
剛才摳的時候不覺得什麼,但這會可真疼啊。
像他們平時很能忍疼的都覺得受不了。
正想著,就聽高銘吸著冷氣試探著問道:“一定很疼吧?想想就疼。”
眼睛疼起來也是要命的,會連帶著腦門太陽穴都一並作痛。
就算真的疼也不能承認,完顏宗強跟完顏宗雋一聽高銘詢問,硬是把原本緊鎖的眉頭咬著牙齒給舒展開,以表示自己是真漢子,根本不畏疼痛,“還行。”
高銘咂咂嘴,“真的不疼麼,看來每個人的感受都不一樣,我就忍不了疼,彆看就是摔了一下,回去也得吃止痛藥。”
完顏宗強跟完顏宗雋的耳朵不禁都豎了起來,止痛藥?吃了就不疼的藥嗎?
他們嘴唇動了動,糾結著要不要繼續詢問。
結果就聽高銘道:“不過,算了,你們是真漢子,必然不需要。”
聽了高銘的話,完顏宗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眼睛更疼了。
他咬著牙,從齒縫中道:“是啊。”並用另外一隻能用的眼睛看宗雋,就見宗雋也像下了好大決心似的道:“沒錯,我們不需要。”
高銘瞄到他們的表情,接著悠悠歎氣,“我雖然受傷的情況不多,但也知道,晚上比白天更覺得疼,白天一點小傷,到了晚上仿佛都擴大了許多倍,疼的那叫錐心蝕骨,好像無數的螞蟻再啃噬,疼得翻來覆去,恨不得一頭撞死。”
兀術身子凜了凜,突然出聲道:“去吃飯罷!”
強行打斷了高銘的話。
高銘心想,你果然也疼吧,都是血肉之軀。
“我蹭頓飯,你們不介意吧?”高銘開玩笑地道。
但是兀術他們都疼得沒心思接茬,隻默默點頭。
飯桌上,都這三位傷員都猛喝酒,想用酒精麻醉疼痛神經。
高銘瞅著兀術歎道:“真是沒想到本來一場尋常的馬球比賽,生出這麼多事端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舉辦這場比賽了。”
兀術喝了一口酒,橫眼宗強和在宗雋,“都是他們惹出的事,父皇聽說了這件事,很生氣,叫我這次就把他們帶回去。”
高銘一聽,這可不好,好不容易才把他們在拽進溫柔鄉,怎麼能就這麼把人給放跑了呢。
“你們致歉的誠意,我們皇帝都看在了眼裡,我相信這件事能夠和平解決,犯不著叫兩位皇子回金國去。”
宗強和宗雋也不想回去,“隻要宋國皇帝不趕我們走,沒必要主動離去。我們還有好多東西沒學呢。”
兀術冷著臉道:“這不是我決定的,父皇是這樣交代的。”
完顏希尹緊張地問道:“那其他人呢?”
包括他在內的八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兀術,就怕跟著吃掛落,也被抓回金國去。
兀術道:“你們不用。”
完顏希尹他們暗暗鬆了一口氣,皇帝明察秋毫,沒有遷怒彆人,他們還可以繼續留在大宋。
高銘對阿骨打這個決定倒也能理解,不管怎麼說,自家兒子的行為間接傷害了對方國家的太子,再逗留下去,有點說不過去。
除非找到彆的理由。
高銘是發自內心地不舍兩位皇子,剛把你們培訓的上了“正道”,怎麼就被召回去啊,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費了麼。
高銘歎氣,“沒有融通的餘地了嗎?”
兀術還是那句話,“是父皇吩咐的。”
高銘長籲短歎,他神傷可不是裝出來的,絕對是真情實感的流露,引得完顏宗強將他的表現看在眼裡後,內心不禁感到一絲溫暖。
高銘這人還是很不錯的。
高銘吃過飯,與完顏家的人告彆,臨走前對兀術道:“二位皇子的事,等皇帝定奪吧,你就彆再為難他們了。”
宗強和宗雋聽高銘替他倆求情,心裡不說感激,但對高銘的好感還是多了一分。
兀術頷首,“這個自然。”
高銘揮彆了他們,從完顏家出來,徑直去了安道全的醫館。
不為彆的,隻為買幾瓶止痛的藥丸。
這是安道全的招牌藥,擁有獨家專利,效果拔群。
高銘買了藥丸,也沒回家,在茶樓品茶看戲,熬到天黑,估摸著快到入寢的時間了,才折返回了完顏家。
“有……什麼事嗎?”完顏家的人見高銘去而又返,不禁好奇。
高銘看了完顏宗強一眼,然後對兀術道:“沒什麼事,有些話想跟八皇子單獨說一說。”
他點名要跟宗強說話,其他人也不好在場。
等其他人都走了,高銘將宗強叫到廊下一個避人的地方,“這是止痛的藥,我多拿了一瓶,給你吧。”
完顏宗強剛才正疼得沒法睡覺,坐立不安,高銘就給他送藥來了。
仿佛黑暗中看到一絲曙光,剛想伸出手接過來,但是逞強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跪得這麼痛快,“我不用,用不著。”
裝吧你就,高銘裝作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嗎?”就將藥瓶往袖中揣,然後就看到完顏宗強剩下的那隻健全的眼睛裡射出了一道狩獵般的淩厲目光。
簡直像狼崽子要吃人似的,高銘心道,行了行了,知道你其實想要。
“誒,彆這麼說,有備無患。”高銘將手繼續伸進袖中,又取出來一瓶,“這是我自己的,也留給你,我再去買。”說著,將兩瓶藥都塞給了宗強,“你拿好。”
宗強嘴上道:“真的不至於吃這些東西!”但手很誠實的伸了出來。
高銘道:“也沒說非得吃,你就拿著吧,也不占什麼地方。”將藥瓶遞到他手上,又叮囑了幾句要注意休息,多喝熱水之類的暖心廢話。
這時,他們發現完顏希尹在對麵的屋簷下朝這邊看,完顏宗強不想暴露自己拿止痛藥的事實,趕緊催高銘離去,“我沒事了,你走吧。”
“那好,就不打擾你了。”高銘與宗強告彆,又朝屋簷下的完顏希尹禮貌地揮揮手,便離開了完顏府邸。
高銘儘可能的拉關係,宗強和宗雋可不能都回金國去,至少得留下來一個才行。
考慮到了解程度,還是宗強留下來比較好。
總之,來了宋國就彆想跑。
管家老常給他打著燈籠,送他上馬。
高銘上馬前,附耳對老常道:“你叫雨湘去宗強屋裡頭偷藥給宗雋送去。”
老常微微點頭,表示都記住了。
等高銘走了,完顏宗強趕緊將手裡的藥瓶塞進袖中,回到了自己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