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阿奎特的戰鬥妖精既不是類似於那種漆黑星辰的,也不是他在千門之廳用過的那一類。或者不如說,這是後者的雛形,這種戰鬥妖精的結構非常簡單,它擁有一個複雜的發射裝置,裡麵由一個轉輪供彈,可以填裝六發鉛彈。
這個裝置的複雜之處在於給鉛彈提供足夠的出膛能量與穩定性,方鴴看了一眼那疊在一起層層疊疊的煉金術法陣就明白自己一時間不可能看得懂,隻能慢慢揣摩對方再不靠譜,畢竟也是一位大工匠啊。
好在這裡是設計原圖,他再啃啃總能學到不少東西,再不濟利用選召者係統複製總是沒問題的。阿奎特在圖上許多地方專門給他做了注解,這無形之中降低圖紙的難度,專門方便他這樣的選召者。
不過若是僅此而已,這大陸上的許多煉金術士也能做到這一點,戰鬥妖精也不至於如此難以複原。
而這層層疊疊的煉金陣背後,考驗的是設計者如何進一步簡化結構,如何把這套臃腫的思路塞入發條妖精巴掌方圓的空間中去。
以及背後的散熱係統如何運作,這才是問題的關鍵。而方鴴一看就懂,老矮人是用了一個水晶矩陣來散熱,在設計圖上水晶密密麻麻像是鱗片一樣覆蓋在發條妖精的外殼下,不到三毫米厚。
但真正的秘密在於刻在水晶上的煉金陣,那個法陣正是海恩凡姆解決相似問題的思路。
方鴴看到這個,才想起來自己在艾爾帕欣工匠總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露過一手。但此刻他看到這個來自於自己的思路被用在這發條妖精上,心中第一時間感到的卻不是驚喜,而是有些警覺。
他並不是擔心自己繼承的海恩凡姆的技術被泄露於他人之手,事實上阿奎特能利用這種失傳的技術重現出戰鬥妖精令他深受鼓舞。
但經曆了種種麻煩之後,方鴴更擔心的是這些技術被居心叵測之人所得,甚至落在那些黑暗巨龍的追隨者手上他已不似曾經那麼天真,真以為先進技術擴散出去就能造福世界。正如塔塔小姐所言,這絕不是一條坦途若先進的技術不能掌握在更有力的秩序之下,帶來的恐怕不是希望而是災難。
這或許這正是海恩凡姆沒有把這些不成熟的技術公之於眾的原因。而在他沒有真正駕馭這些技術的能力之前,方鴴也不再懷著那些幼稚的想法。
他不由檢討了一下自身,過去是不是太不在意海恩帆姆這些視若珍寶的技術,有沒有在有意無意之間將它們泄露出去?這東西是落在阿奎特這樣的正統大工匠手上還好,倘若他的預想真的發生,那他豈不是艾塔黎亞的千古罪人?
不要說完成海恩帆姆的構想,對不對得起這份傳承還是兩說。
方鴴這時才默默提醒了一下自己,今後一定要注意這一點,即便是傳承技術,也得小心甄彆對方的真實意圖。
他略略地看了圖紙一遍,便已是半小時過去,時間如沙,緩緩流逝。一直到最後一刻,他才施施然將圖紙放了回去了,長出了一口氣:
阿奎特複製出的是一種相當簡略的戰鬥妖精,而他剛好在千門之廳見識過真正的戰鬥妖精,明白那老矮人至少沒有走錯路這個戰鬥妖精既沒損害其原本的靈巧性,也沒省略觀瞄裝置,還留下了升級的空間,簡略是簡略了一些,但卻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他相信沿著這思路繼續發展下去,有一天複現出真正的戰鬥妖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技術果然是相關的,方鴴心想,一些努美林精靈的技術重新現世。立刻就導致了另一些曾經存在過的技術複活過來,要不是努美林精靈和人類差異性太大,有一天重現努美林精靈時代的輝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了,眼下其實也正是一個煉金術蓬勃發展的輝煌時代。隻是這一次,它由人類與矮人來主導。
他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這些圖紙,心中清楚它的價值。即便是此刻,它也意味著發條妖精的革命,他甚至還有些不敢置信,看向一旁的中年騎士道:“這些真是給我的,迪克特先生?”
而迪克特毫不著急,隻慢悠悠喝著杯中的麥酒,等他看完之後,才答道:“當然,我又看不懂。總不能是阿奎特送給我的,對吧?不過那老家夥還有個請求,我晚點再告訴你,因為現在還有一件更嚴重的事情。”
方鴴心中此刻其實已不太計較,他聽了對方還有請求也隻點了點頭。畢竟拿人手短,這圖紙意義與價值皆非凡,它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大工匠的獨門秘技他學了這圖紙上的東西,在煉金術士圈子裡看法,也算是對方半個學生。
所以縱使老阿奎特坑過他一次,可老師坑坑自己的學生又怎麼啦?
不過此刻他看到麵前的迪克特忽然嚴肅起來,正襟危坐的樣子,一下子自然也忘了眼前旁枝末節的事情,隻下意識問道:“怎麼了,迪克特先生,是什麼嚴重的事情?”
方鴴從一開始其實就明白,迪克特南下來找他,隻會是因為更緊要的事情。而顯然,現在才剛剛進入正題。
迪克特這才放下手中酒杯,問了一句:“你還記得那件盔甲嗎,就是艾緹拉小姐和天藍從多裡芬幻境之中帶出的那一件。”
說完這句話,他本來以為自己還要解釋一下,畢竟那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當時其他人也沒太在意那盔甲。
但沒想到,他才一開口,方鴴臉色就變了變。
“我當然記得,”方鴴馬上皺著眉頭答道:“事實上我們正遇見一件麻煩事,或許正與那盔甲有關,迪克特先生。”
迪克特微微一怔,才聽方鴴把他與蘇菲幾人在都倫所見所聞說了一遍當初他們在鳳凰之城見證那位公爵的長子死而複生,當時便疑竇叢生,可以說慶典之夜那場鬨劇前前後後,皆充滿了詭異之處。
雖然此刻南境形勢表麵還能維持,但方鴴對於當初發生的一切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蘇菲也是懷著與他同樣的想法,那之後又檢查過那盔甲一次,雖然沒什麼所得,但她總能感到那盔甲似乎是活著的。因為有時候它甚至會挪動位置,從幾公分到幾米不等。
這件事一度讓艾緹拉感到那盔甲有些不詳,天藍和姬塔更是害怕,所以蘇菲不得不把它收了起來。方鴴想那盔甲此刻應該保存在銀色維斯蘭那邊,那位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或許會把它作為證據一起提供給星門港。
而方鴴說完之後,才忍不住問道:“迪克特先生,所以這盔甲上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迪克特搖了搖頭,讓他稍安勿躁。他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我把那盔甲帶來了,隻是今天不方便帶出門。”然後他抬起頭來,用銀灰色的目光注視著方鴴,緩緩說道:“而且我查到了一些相關的消息,指向那盔甲的主人。”
“什麼?”
方鴴吃了一驚,沒想到對方居然真找出了那盔甲的主人。
“那是誰?”他下意識脫口而出,而一時情急之下,聲音竟引得酒吧內周圍其他人迷惑地向這邊看來。方鴴這才意識到不妥,才壓低了聲補充了一句:“迪克特先生,那盔甲的主人是?”
“他叫艾爾陶特艾林格蘭。”
“什麼?艾林格蘭!”方鴴忍不住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