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莎,我們回去吧?”帕帕拉爾人短短的手,正提著牛眼提燈的握把,人貼著牆,黑豆子一樣的眼睛瞪得老大,探頭探腦看著前麵深邃的地下通道,然後有點戰戰兢兢地說道。
他手頭的東西沒有鬆明火把好用,但火把在之前滾下來的過程中遺失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他回過頭,仰頭看著後麵的愛麗莎。而我們的夜鶯小姐笑了一下,打趣道:“好啊,帕克先生打算怎麼回去呢?”
“這個我還以為你會有辦法。”
愛麗莎搖了搖頭。認真來說,連她自己都不清楚他們究竟是怎麼到這個地方來的。好像在地動山搖的時候,兩人眼前忽然白光一閃,接下來他們就回到了這熟悉的地下甬道之中。
但要說熟悉,也隻是周圍的環境一致而已。兩人都是夜鶯出身,繪得一手好圖,但實地探勘了一番之後,發現他們之前並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更關鍵的是,他們已經在這迷宮一樣的地下甬道之中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在每一個岔路口處都作了標記。但這一次,兩人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
愛麗莎伸手摸了摸牆上那最早先刻下的印記,又看了看四周。眼下隻剩下兩種可能性,一是這整一個幻境,隻要法術效果還存在,他們在意誌力抵抗失敗的情況下,就不可能走得出這個迷宮。
另一個可能性就是這本身就是一個完全封閉的迷宮,因此無論向哪一個方向前進,最終都隻能回到原點。
帕克最終放棄了,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兩隻小短腿叉開,唉聲歎氣地抱怨道:“我們本不該來這個地方的,你還記得那隻大蟾蜍說過的話吧還不是隊長一意孤行,這下好了,我們要倒黴了。”
愛麗莎一邊檢查四周,一邊好笑道:“那是塔達祭祀,尊重人家一點,帕克。”
“好吧,我知道。但這不是它不在這裡嗎?愛麗莎,你總不會把我說的話告訴它吧?”
“那可說不好。”
“喔,好吧,是塔達祭祀。”帕帕拉爾人黑眼珠子一轉,從善如流:“總而言之,我們就不該來這個地方。這裡夜裡又冷,白天又熱一個真正的帕帕拉爾人絕不會涉足這種地方。”
“還是巨樹之丘好,氣候宜人,又物產豐美每天飯點準時,無論什麼情況,帕帕拉爾人總會舉辦宴會與慶典,在慶典上,好吃的東西應有儘有。不像在這裡,即便在平台上,也過的是苦修士的生活,更彆說深入這些黑漆漆的洞窟之中了。”
“但也沒見你少吃一頓。”
帕帕拉爾人叨叨絮絮地說著,愛麗莎偶爾才回一句嘴。隻是過了片刻,她忽然回過頭來,側耳傾聽片刻,一把捂住他嘴巴。帕克黑豆子一樣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尖尖的耳朵抖動了一下。
兩人聽著身後的黑暗中,傳來一個有節奏的聲音,叮叮當當,像是一串金屬在地上拖動。
“那是什麼?”愛麗莎鬆開帕克的嘴巴之後,帕帕拉爾人才以口形問道。
愛麗莎搖了搖頭,隻用手指了指他手中的牛眼提燈,示意他將光熄滅。
提燈熄滅之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便隻剩下兩人的魔導爐。
愛麗莎解下自己的披肩,蓋在魔導爐之上。而帕帕拉爾人嘴上抱怨歸抱怨,卻也不笨,也依樣畫葫蘆,掀起自己短小的風衣,將魔導爐掩在下麵。
然後四周完全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隻有兩人的閃閃發光的眼睛,正有點緊張地看著那個方向。黑暗中,拖動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片刻之後,一個身形佝僂、形容枯槁的老人出現在兩人視野之中。
老人穿著一件紅色的長袍,顏色鮮豔得仿若嶄新,但垂著頭,那細細的脖子連著碩大的腦袋,幾乎要讓人擔心會折斷一樣。他雙手成爪,也同樣低垂著,並攏在一起,然後兩人才看清原來其手腕上帶著一道沉重的鐐銬,鐐銬深深陷入鬆弛的皮膚之下,像是與手腕生長在一起。
老人赤著足,腳踝上也同樣是一道鐐銬,後麵拖著一條鐵鏈。粗實的鐵鏈在地上拖行,便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而那鐵鏈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仿佛沒有儘頭一樣。
愛麗莎還以為對方是空盜擄至此地的難民,心中生出惻隱之心,正準備上前一步。但帕克卻在後麵一把抓住她,黑豆子眼睛瞪得老大,隻一個勁兒地搖頭。
“怎麼了?”
“是是那骨頭架子”
兩人以讀唇的方式一問一答。愛麗莎一怔,忽然驀然一驚,記起那是什麼那老人身上鮮紅的長袍,正與他們之前所見過那消失的屍骸身上的裝束,一模一樣。她回頭看去,果然越看越覺得狐疑。
而老人並沒注意到兩人,隻拖著鐵鏈子緩緩向前。可正是這個時候,黑暗之中一隻灰鼠不知從那裡竄了出來,穿過愛麗莎與帕克之間愛麗莎倒是受過嚴格訓練,隻一言不發地微微一讓,不讓老鼠撞上自己而已。
老鼠穿過兩人,直奔那老人而去。隻是它還沒來得及靠近,老人忽然閃電般地一彎腰,如勾的爪子一把抓住這毛茸茸的小東西。灰鼠吱一聲尖叫,但還沒來得及掙紮,便被老人舉起來,送到嘴邊。
他張開大口,露出一嘴歪歪扭扭的牙齒,那牙齒又尖又利,一口咬下,灰鼠像是一隻血袋子一樣,在他手上炸開來。頃刻,鮮血沿著他灰白鬆弛的手漫流而下,彙入鐐銬之中。
然後黑暗之中便是一陣咯吱咯吱的咀嚼聲傳來。
愛麗莎沒有被第一幕嚇到,但聽著這聲音卻心中直犯惡心,她終於是忍不住,按著胸口乾嘔了一聲。但正是這一聲乾嘔,黑暗之中的聲音倏然一收,安靜了下來愛麗莎心中頓時意識到不好。
一道風聲傳來
她想也不想便反手拔出匕首,舉刀一擋。但一件物什擊中她手中刀刃,巨大的力道超乎她想象,匕首頓時拿捏不住,脫手飛出。撞在牆上,還撞出幾點火星,叮叮當當飛出老遠。
愛麗莎定睛一看,才看到那擲來的東西居然是一隻血肉模糊隻剩下一半的老鼠,頓時又是一陣反胃。
而黑暗中又是一道沉重的風聲襲來。
愛麗莎已經聽出那是什麼,用力將還沒反應過來的帕克一拖,自己也向前一滾。一道陰影帶著勁風從兩人頭頂上掃過,重重擊中他們原本所在的地方,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帕克回頭一看,才發現那是那條手腕粗細的鐵鏈。
鐵鏈擊中牆上,堅固的石岩以此為中心,生出一片蛛網狀細細密密的裂口
他看了不由一陣後背發寒,這什麼樣的力量?要是他們剛才被擊中的話,豈不是直接被打成一片肉泥?
“快跑,”愛麗莎低聲說道:“對方至少在三十級以上。”
“可怎麼跑?”
後有鐵鏈,前有堵截。
愛麗莎作為一個專職夜鶯,終歸還是要比帕克敏銳一些。她掃了一眼那老人身側,找出空隙來,指了指那個方向,低聲說道:“你左我右。”
“你真要從它身邊過去?”
“不然呢?”
愛麗莎丟下這句話,已一個箭步向那個方向射了過去。帕克見狀,哪還敢猶豫抱起自己的十字弓,便邁開小短腿追了過去。
夜鶯小姐近至那老人身前。後者忽然歪過頭來,一爪向她揮來。但愛麗莎先前見過他抓那灰鼠的動作,心中早有預料,縱身一躍,竟化為一道黑煙,從老人的爪子之間穿了過去。
她一落地,立刻便恢複原狀。回頭一看,才看到帕帕拉爾人抱著自己的十字弓一頭大汗地跑過來。他正經過那老人的另一邊,而後者一抓不中,整個身子像是一條毒蛇一樣扭轉過去,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向小矮胖子咬去。
而帕帕拉爾人哪裡見過這個,嚇得忍不住屁滾尿流,尖叫起來。
但愛麗莎不慌不忙,舉起手來,低喊一聲:“雷斬”
黑暗之中一道光芒,從之前她匕首飛跌而出的方向,閃爍回一道明亮的閃電。那閃電直穿過老人的脖子,讓後者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失去目標一頭撞在牆上。那電光繼續向前,穩穩落入她手中。
帕克死裡逃生,感激地大喊一聲:“你救了我一命!”
愛麗莎笑了一下,問道:“那你的命值多少錢?”
“呃”帕克當即結巴:“不值幾個錢。”
夜鶯小姐對此嗤之以鼻,回頭看了那痛苦地在地上滾來滾去的老人一眼,這才說道:“我感覺它沒那麼簡單就死了,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個地方吧。”
帕克心有餘悸,趕忙了點了點頭。
兩人不敢停留,立刻向前跑去。但還沒走出幾步,身後一陣急促的叮叮當當聲又追了上來,帕克聞聲臉色一變,當然明白那是什麼聲音。“天那,這老東西怎麼走得這麼快!?”
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一邊回頭看去。但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差點嚇得一頭栽到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