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伯特看著麵前的報告哭笑不得,纖細修長的手指隨意翻動了一下那幾頁羊皮紙,“所以,最後他們宣稱是塞尼曼的殘黨,襲擊了造船廠,並奪走了我們的一艘船還對坦斯尼爾的炮台開了火?”
明亮柔和的陽光,正穿過高大的花窗,落在駝絨的格子地毯上,寬敞的房間內,一張長幾旁,旁邊是煙霧繚繞的香爐,與一叢翠綠的矮棕竹。
兩個人相對而坐。
賽舍爾麵上也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其實也說不得開火,長公主殿下,是用的弩炮。”
魯伯特看著報告,念了出來這一段:“據目擊者聲稱,那弩炮的矢彈距離炮台還有幾百米就掉到雲海之中去了。傷亡方麵也隻有一個年輕人因為真以為盲從者襲擊,嚇壞了而摔壞了腿?”
賽舍爾點了點頭:“是這樣。”
“給那嚇壞的小夥子一點補償吧。那麼考林人怎麼說?”
賽舍爾皺起了眉頭,“不管他們信不信,但我們也沒辦法分辨誰是盲從者,艾德團長是拿定了這一點。隻是接下來,他們的路可能不會那麼好走”
“考林人會針對的他們嗎?”大公主不,此刻已經是伊斯塔尼亞長公主的魯伯特問道。
“考林人的目標是希爾薇德小姐,其實他們是不是塞尼曼的殘黨反而並不重要,北邊那位年幼的國王與野心勃勃的宰相大人無論如何都會通緝艾德團長他們。但我的意思是,聖選者那邊”
魯伯特沉默了下來,指節輕輕敲擊著矮幾。
拉瓦莉伊格艾默伊本用一隻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變幻莫測的浮雲,她歎了一口氣,有點百無聊奈地合上了厚厚的曆史書。
貝因的天空總是這麼千篇一律,毫無變化,至於那些紅色的山岩,十多年來她也早已看厭倦了。她合上書本,心中忽然有些好奇起博物學者小姐告訴她的北方,那翠綠的山林。
真的有那樣的地方麼,有銀沙沙海一樣大的綠洲,那麼姬塔小姐他們到了什麼地方呢?她還記得自己麼,那個討厭的團長有沒有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
她想,一定是有的。
努爾曼伯爵推門而入,看著自己女兒的背影,笑著歎了一口氣:“愛努女士今天又向我抱怨了,拉瓦莉。”
伯爵千金回過頭去,看著自己的父親,“哼,那個尖酸刻薄的老女人,她有哪一點比得上姬塔小姐。總之我不想再上她的課了,父親大人。”
“可在這附近,一個好的曆史老師可不好找。”
“父親大人!”
“好好好,我給你換一個。”一貫肅然的伯爵大人也軟化下來,“不過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拉瓦莉,艾德他們可能遇上麻煩了。”
拉瓦莉剛想開口說那人與自己有什麼關係,但忽然之間想到姬塔也在其中,不由霍然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什麼!?”
努爾曼伯爵口氣嚴肅地說道:“他們惹上了考林人,現在還背上了塞尼曼殘黨之名。”
伯爵千金聽完了他的講述,不可思議道:“他們與塞尼曼有什麼關係,這明顯是不想讓我們惹上麻煩才這麼做的。”
她焦躁地離開自己的位置,來回走了兩步,看著自己的父親:“父親大人,你得想想辦法!”
努爾曼伯爵無奈,“這事我能有什麼辦法?”
“父親”
努爾曼伯爵拍了拍自己女兒的頭,“好了好了,考林人眼下自顧不暇,長公主殿下會想辦法的。”
他暗地裡歎了一口氣。
“多事之秋啊。”
時間回到三天之前。
七海旅人號升上天空之後不久,傳音筒內便傳來一片歡呼之聲。方鴴輕輕放下手中的通訊水晶,抬起頭去,與麵前的希爾薇德互視了一眼。
艦務官小姐的眼中,也含著祝賀的笑意。方鴴又看向一旁正在收拾屋子的女仆小姐,對她說道:“謝絲塔小姐,這邊的事情先放一放,和我們一起出去慶祝一下吧?”
但謝絲塔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隻當作沒聽到。
希爾薇德見狀笑了一下:“謝絲塔她就是這個樣子,有時候連我的話也不見得會聽。”
謝絲塔停了一下,罕見地開口道:“那是因為小姐說的話也不一定正確,尤其是在以小姐的安全,小姐的舒適為第一前提之下。”
方鴴眨巴了一下眼睛,沒想到女仆小姐竟真的會反駁希爾薇德的話。
希爾薇德含著笑也有些俏皮向他眨了一下眼睛,好像是說:你看?
不過這時艦長室的門已被人推開來,夾雜著空海芬芳的空氣隨著風,漫湧而入。跟著湧進來的,是天藍嘰嘰喳喳的聲音:“艾德哥哥,你們還待在艦長室乾什麼,快出來看看啊!”
“對了,”小姑娘語氣中滿是雀躍的興奮,“希爾薇德姐姐,謝絲塔小姐,你們也出來看看啊!”
希爾薇德含著笑點了點頭,她看了方鴴一眼,方鴴也離開自己的位置,握住自己艦務官小姐纖細的手,與她一齊走了出去。
謝絲塔聽了天藍的話,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哇,”天藍看起來高興極了,小嘴像是抹了蜜一樣:“謝絲塔小姐你今天看起來可真美。”
女仆小姐看了她一眼,曲起金屬手指嘣一聲輕輕彈了她額頭一下,“彆貧嘴。”天藍哎喲一聲抱住頭,眼淚汪汪。
方鴴攜著自己艦務官小姐的手走了出去,一片雪白的雲海在他麵前徐徐展開來,他胸膛之中充滿了空海之上的氣息,輕輕吸了一口氣,竟有些醉人的醇鬱。
他不是沒有在空海之上航行過,船上的其他人更是如此,可在屬於他們自己的船上,那種感覺截然不同。他的腳步輕飄飄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是真行走在浮雲之上一樣。
此刻船上七海旅團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相似。
大貓人從桅杆之上一躍而下,笑眯眯看了一眼他與希爾薇德交纏在一起的手指,笑了一下:“我們的船長大人,這下名正言順了。”
方鴴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隻剩下傻笑一個表情了。
希爾薇德在一旁看得有趣,不由抿了抿嘴。
船廠正在七海旅人號的後方越變越但還可以看到那些細細密密的人兒,正從船廠的牆外緩緩湧入。
可他們對於在天上的七海旅人號已經沒有半點威脅了,身穿紫色長袍的秘術士們,隻能仰著頭,眼睜睜看著風船張開白帆,越飛越高。
方鴴也看到了從船廠之中走出來的人。
那些人之中一定有愛爾娜女士,有那個可愛的矮人大師,還有那些他們所熟悉的、為了七海旅人號的誕生出過一份力的船工們。
但已經分辨不出每一個人的臉。
人們仰著頭看著這個方向,目光之中或許是最後的送彆之意。
“彆了,伊斯塔尼亞。”
方鴴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他的目光看到了雲中燈塔高聳白色塔尖,看到了懸浮於半空之中的坦斯尼爾工匠協會,看到了這座城市建於大陸懸崖一側繁忙的空港。
各種飛行馱獸,翼龍,與大大小小的風翼漁船,飛空艇,正進進出出。
在那裡,兩艘港務局小船正掛上銀帆,向這個方向駛來,似乎想要詢問他們的來意,但走了沒多遠,似乎得到了什麼指示,又轉過一個彎兒重新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