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鴴向阿俄娜解釋了一下聖選者的來由,但阿俄娜聽得似懂非懂的樣子。
也難怪,在埃爾金斯王朝覆滅之後六百年,一批天外來客竟來到這個世界,這種事情本也太過匪夷所思。
阿俄娜轉過身去,對那隻狗頭人說道:“佩佩,你去搬張梯子來。”
後者點頭離開,阿俄娜才回身來,思索了一下,問道:“所以說……艾德先生和你的同伴原本並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而是被神明選中才來到艾塔黎亞,我過去從未聽過這樣的事情,那麼選中艾德先生的一定是羅曼女士了?”
“並不是,嚴格來說聖選者並不是為哪一位神祇所選中,他們不如說是為歐林眾聖辦事。”
方鴴遲疑了一下,不知這個描述是否精準,還是僅僅出於他自身的判斷。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星門究竟是什麼,對於一般人來說這是常識不需要解釋,大多數人對這一百年間的事情耳熟能詳,但這位末世公主在地下七百年,完全錯過了兩個世界互相交融的時期。
要再深入下去,說實話,連選召者自己可能也不明白自己的來由究竟是什麼。
那將涉及到星門為什麼出現,學術界關於這個問題吵了一個多世紀也隻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假設。
而若說他們是聖選之人,但眾聖為什麼要選中他們?
隨著旅行的時間越長,方鴴越感到聖選者們肩負著某種注視,那目光來自於高遠的所在,正猶如瑪爾蘭和艾梅雅在他身上所投下的一瞥。
一般人可能會將之歸結為自身的特殊,但對於更高層次的存在譬如神祇來說,會因為哪隻螞蟻比較特彆而投下關注的目光麼?
凡人的共性與特性彼此共存,但想來星門更看重的是選召者這一群體的共性而非特性。眾聖不止在一處投下目光,她們與其說是注意到了某一個人。
不如說是注視到了事件發展的細微趨勢。
凡人不過恰在其中而已。
不僅僅是他,其他人可能也是如此。
在許多地方,許多事件正在同時發生著,方鴴將自己在尹斯塔尼亞的經曆放大到整個艾塔黎亞,或許歐林眾聖正在策劃著什麼。
他思維有些發散,而佩佩已經搬了一張梯子過來,討好似地看著兩人,搖晃著尾巴。它尾巴尖尖的,上麵生著光滑的鱗片,像是一根棍子。
“把梯子放到那兒去,去打開書架上麵的櫃子,讓奧塔先生將裡麵的東西取下來。”阿俄娜對它吩咐道。
佩佩再搖了搖尾巴,將梯子靠過去放在那個方向一張褐色的書架上,手腳並用爬了上去,打開那裡櫃子的門。
櫃子上了鎖,但佩佩與方鴴認知中所有狗頭人都不一樣,它很聰明,分辨得出如何運用工具。
它背後正掛著一串鑰匙,那串鑰匙套在一個鐵環上,佩佩利落地從中數出一把,插入鑰匙孔內,嗒一聲打開鎖,鎖頭應聲彈開。
它露出眉飛色舞的神色來,回頭看向下方的阿俄娜,少女向它輕輕點點頭,佩佩才興奮地回過身去打開那櫃子。
這時一旁高大的鐵像頭上亮了起來,它發出沉重的悶響起身,將一隻足有半人高的的鐵箱從那櫃子裡抽了出來,提起輕輕放在地上。
阿俄娜神色惆悵地看著那口箱子,眼底閃過一絲期待,她走了過去,用手輕輕撫在鐵箱上,說道:“我已經許多年沒見過它了,那些東西就在這箱子裡麵,但海林威爾、傑爾德姆還有弗裡斯頓的都是極為高傲的人,他們留下的題目沒那麼好解開的。”
“總得試試看才知道。”
方鴴實事求是地說了一句,他心下也沒存什麼僥幸心理,海林威爾是海恩的學生,那三個人一定是曆史上傳奇的人物,他們在完成塔式魔導爐時起碼應當也有了大工匠的水平。
縱使時間已經過去了七百年,但幾百年前留下的數學難題至今還沒解開的,地球上多的是。
他看向那口箱子,厚重的鐵箱已經完全氧化成了黑色——或者在這裡不叫氧化,不過他也不知道那應當是什麼元素反應,它原本就在表麵上被蝕刻出花紋,上麵貼了一層銅質的凋花,過了幾百年外觀仍舊沒有太大改變。
這個鐵箱從外觀看相對精美,它的一角上還能看到外露的齒輪結構,那裡鑲著一塊綠寶石,像是上發條的地方。方鴴看到那塊寶石就感到有些眼熟。
這是一個水晶近似擬合問題,它要求工匠從短徑儘可能節省的距離上去連接足夠多的節點,這個問題在每個時代都有發展,發展到現今已經有一百二十七個節點之多。
方鴴有些好奇起來,這個機關是海林威爾、傑爾德姆與弗裡斯頓三人中哪一個人留下來的,最有可能的應當是海林威爾,作為學院派出身他應當最擅長這些理論派題目。
但傑爾德姆也有很大可能性,心靈手巧的機關工匠也可以製作出這樣精巧的機構。
阿俄娜開口道:“這是一個水晶擬合問題,海林威爾給出了三種答桉,但這裡麵是他自身的研究水平,放在那個時代就算是皇家煉金學院的人也不一定能……”
但她還沒說完,就驚訝地眨了一下眼。
方鴴已經將手放了上去,但在他之前,逍遙還更快一步,搶先用手蓋住那水晶,閉上眼睛沉吟片刻,“八十九個節點,不過這個曲線倒是沒見過。”
他睜開眼睛,看向方鴴,“你來還是我來。”
“你來吧,”學院派的題目放在現在反而是最好解的,他多重並行的水平在行星儀連接上雖然有超卓的天賦,不過一個八十九個節點的小問題他認為以對方的水平應當不可能出問題。
“等等,那是……”阿俄娜想說什麼,但綠寶石微微一亮,幾個齒輪順時針轉動了幾格,機關下麵發出輕微的卡噠聲。
然後鐵箱上麵滑開了一個活頁門,裡麵是一把鐘表形的鎖。
阿俄娜謹慎地閉上了嘴。
“咦?”
逍遙臉上露出新奇的表情,“這個是萬向鎖,魔導手套上的萬向儀就是通過這個發展出來的,那時候竟然有這樣的東西。”
“這個鎖是弗裡斯頓留下的……”少女帶著驚訝的語氣開口,仿佛還沒從方才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她看了看在場幾人。
那個水晶擬合裝置就是她也無法這麼輕而易舉地打開。
她其實並不是沒見過這個時代的煉金術士,帝國人那些工匠,奧塔也遠遠接觸過,那些人的水平尚可,偶爾也有令她震撼的超出她所屬時代的東西。
可即便是那些人,她認為在這副鎖上也要花費一些時間的。這幾個年輕人不過是奧塔無意中遇上的,她原本以為他們可能會在這個問題上費好一番功夫的。
甚至撞得頭破血流也不一定。
可事實遠非如此。
“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曆?”她心下暗想,“看起來是考林人,但考林人而今的煉金水平也如此之高了麼,還是說他們正好是尹休裡安王立煉金術學院的學生?”
尹休裡安王立煉金學院是她唯一知道的考林人傳授魔導技藝的學院,但也不知道而今還存不存在。
不過阿俄娜沒想到的是,尹休裡安王立煉金學院而今雖然還存在,但事實卻與她想象的相去甚遠。
因為王立煉金學院的學生可能遠不如她麵前的這幾個年輕人。
尤其是在同年齡段,放眼整個第一世界,也難再找出一個這樣的組合來。
逍遙、水無銘和羅薇三人自不必說,各自是銀色維斯蘭、elite與弑神者最頂尖的天才,若說他們在帝國、巨樹之丘還有同等的天才可以替代。
但在三人身邊的方鴴,就算是帝國人自詡的雙子星,也不敢說自己一定穩勝過他們眼中這位龍之煉金術士,尤其是在大陸聯賽進行到今天。
方鴴的名聲更早已不止於此。
不過逍遙並未注意到一旁少女的神態,仍自顧自說道:“這第二道題可有難度了,萬向鎖內部本質是一個或者數個密碼器,但要解開密碼光憑工匠手段可不行,還得有密碼本。”
“密碼本就在這麵書架上。”阿俄娜忽然開口道,“這個機關是弗裡斯頓留下的,他說過,將密碼放在管道式魔導爐相關的著作中,就在這麵書牆上,因為隻有了解魔導爐的人,才配得上打開這把鎖。”
“管道式魔導爐,我看到了,那本金色書脊的,《非晶體夾雜物:馬爾特蘭的技術概論,第三卷,我在技術雜誌上見過這本書,沒想到這裡還有實體,裡麵整個章節都是講魔導爐相關的。”逍遙指著書架上第三排一本書說道。
不過他了解的也僅限於此,因此又看向其他人道:“我了解的就這麼多,你們誰對管道式魔導爐這種老古董熟悉的麼?”
“《魔導爐設計表現,《以太密封及泄漏防治,《符文學和金屬材料概論。”水無銘瞥了他一眼,目光掃過書架,一連指出三本書。
“這麼多?”逍遙有些將信將疑,“無銘,你不會專門去了解過那種古董式魔導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