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第一縷風正經過森林,令辛塔安長葉鬆的樹海泛起一陣葉濤,天邊長空如洗,雲牆似海。邉
三四隻外殼閃爍著澄黃光芒的發條生物在天空巡行,它們正轉動著鏡頭將每一幕畫麵記錄下,停留片刻,又轉向另一個方向。
七八空裡外——
方鴴立在山丘上,手揣進大衣的荷包內,仰著頭看著天邊高聳的雲牆,與北方山脈低矮的陰影。幾個希德鎮上的民兵正畢恭畢敬立在他身後。
風拂過少年的衣領,卷起發梢,掃過眉毛,如同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撫過他麵龐。但他一言不發,頭戴著古銅色目鏡,正俯視著快速拉近的翠綠大地——那兒畫麵正分裂成無數個。
從更廣闊的視角上,將世界儘收眼底。
高大灰白、邪惡扭曲的生物揮舞著觸須與藤條,在穿著銀甲的騎士圍攻之下,發出哀嚎倒下。
下方的翠綠與蒼然之中,森林中東一塊西一塊遍布著醜陋的焦黑的於痕,來自於附近幾個鎮上的雇傭兵手持火把,將森林燒成一片白地。邉
民兵零零散散組成一道人牆,正向著森林深處前進。
方鴴卡察卡察拍了一批照片,然後舉手掀開目鏡。
“三四點位在a7區域,安全,三二組在e8區域,安全,h9,u10區域安全,p8,j4,10……”個穿著冒險公會製服的小姑娘在後邊報著數,時不時抬起頭,用兼具著驚訝與敬畏的目光看向前方一眼。
但在那裡方鴴已放下手中的風鏡,轉身向後走去。
一旁幾個民兵青年一個個神色肅然,隻忙不迭讓開出一條路,連與他搭話都不敢。
隻有一個年長的民兵遠遠看到這一幕,走過來熱情地與他打招呼道:“艾德,今天這麼早。”
“嗯,李奧納多先生,這是最後一批,我也早些收工。”方鴴看向對方,答道。邉
“多虧了你們,”李奧納多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他,“對了,最後幾天冒險者公會派了一批冒冒失失的小丫頭來幫忙,她們沒耽誤什麼吧?”
“李奧納多先生!”那個穿著公會製服的小姑娘生氣地叫道。
“沒有,大家都幫上了忙,”方鴴看了看那個方向,笑了笑道。“倒是我,其實帝國軍介入之後,我也沒幫上什麼,借機練了一下手而已。”
“你大可不必幫那些混小子們說好話,我可清楚他們是什麼德性,”這位民兵隊長搖搖頭,“不過那些混小子在彆人麵前沒個正經,在艾德你麵前倒是沒什麼脾氣。”
“是啊,艾德先生可厲害了,”穿著公會製服的小姑娘也忍不住道,“連騎士大人們對艾德先生也十分客氣,冒險公會派我們來之前可說了,是來為艾德先生打下手的。”
方鴴被兩人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臉紅了紅。
他這一個月來雖已儘量去習慣人們的目光,但那終非一日之功,時常還是會感到不自在。邉
李奧納多聽著,忽然道:“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這位民兵隊長靠了過來,壓低聲音道:“艾德,最近有些人在附近兜兜轉轉,好像是在調查你們。但你之前幫了北方軍團一個大忙,前些時候騎士團出手將那些人請走了。”
他抬起頭來補充道:“我本來打算把這件事告訴你,但前些天一直太忙差點忘記了。”
方鴴聞言心下一凜。
連北方軍團都隻是用‘請’的,如果李奧納多所言非虛,那些人可能來曆沒那麼簡單。
帝國軍可沒那麼文明禮貌,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如果是來自於艾音布洛克那些小報的記者,帝國軍多半是用‘轟’的,說不定直接逮捕也不一定。
不過如果調查是來自於不同隸屬的帝國軍,嘉爾南德行省人不給同僚麵子也不是不可理解。邉
他腦海中浮現出那支黑盔黑甲的帝國軍的形象。
難道這麼快他們在諾茲匹茲的行蹤就暴露了,還是說奧述人對這件事這麼上心?
他心中疑雲重重,以至於李奧納多在一旁抱怨帝國軍的反應太慢,鎮上每年白白交那麼多稅他都沒聽清楚。
提起帝國軍,對方顯然一肚子是氣,說要不是他和冥女士,這一次鎮上損失還不知多大。
“希德鎮在樹海邊緣,鎮上常駐就一個團的騎士不到,我們每年都向亞培南德申請駐紮更多的人手,結果呢?都是石沉大海。真出了事,帝國軍過了好幾天才慢吞吞趕到。”
李奧納多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呸!我看是給我們收屍還差不多!”
方鴴聽這個民兵隊長滿腹牢騷,忍不住問道:“難道希德鎮這些年都是如此麼?”邉
“可不是?”對方一攤手,“尤其是這兩年,枯萎樹人的活動變得頻繁起來,我們民兵隊人手根本不夠,抽調鎮上的青年,又要考慮到是否會影響生產。”
這中年漢子最後拖長了語氣悠悠道:“我看呐,這帝國是要完。”
方鴴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隻當他是玩笑話。
而今奧述人的帝國如日中天,怎麼看都不像是要完的樣子。
不過枯萎樹人的異常活動是不是會和帝國人的計劃有什麼聯係呢?
雖然樹人在一百年的周期中是會有一些活躍期,也不足為奇。但方鴴現在疑心病重得很,總不自覺與之前聽聞的那些信息聯係起來。
兩人很快作彆,方鴴一個人走進自己的帳篷中——這是北方軍團的人專門給他搭的帳篷,並特許他可以以軍方‘顧問’的身份住在軍營中。邉
這些日子他除了偶爾在鎮上給冥當助教,大多數時候是住在這個地方。
冥傳授的多重並行對於他來說意義不大,畢竟考慮到其他人的進度,這位構裝女王也不會教導太高深的知識。
不過私底下,她仍舊會進一步傳授方鴴與羅薇兩人迅捷戰術的相關技巧。在其他人為接下來的比賽準備時,方鴴卻將大多數時間都投入到了餘量技巧的磨煉上。
隨著對於餘量技巧在迅捷戰術上的運用深入了解,觸類旁通,他甚至連在鑰匙之章上都更進一步,又再一次解開了一些在鑰匙之章上一直以來令他十分困惑的地方。
比方說在多個構裝體的餘量應用上,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可冥的理論之中,其實早已有現成的應用。
有些東西不過是一層窗戶紙,沒有點破之前就是想破頭你也無法理解,但如果有人指點,尤其是對於方鴴這樣的人來說學起來更是水到渠成。邉
比方說他先前在餘量訓練中切斷與構裝體的聯係之後,最後可以封裝五道七道命令,這就是他當下計算力的極限了。
但學習過迅捷戰術的思路之後,摒棄了一些細節的東西,封裝的命令就驟然提升一倍達到十五道甚至十七道。
聽起來不是很多,但彆忘了他還同時兼具掌握著閉循環裝置和眾星裝置的技藝,後兩者本就是對餘量技巧的進一步放大。
在經過一層甚至兩層的放大之後,餘量技巧竟然開始從研究的領域,進入了實用領域。
更令他意外的是,這反過來又進一步推動了他對眾星裝置的研究。這一個月以來,自從從冥那兒了解到迅捷戰術的真正運用之後,他手頭的各項技藝都有了長足進步。
而就算是最困難的那幾門,瓶頸也明顯出現了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