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諾雪白、修長的手正探入交纏的線纜之中,指尖微微合攏將那個多麵體構成的圓柱裝置托起來,輕輕將它從線纜之中拽出,然後在自己麵前高高舉起。北
像是在舉一件稀世珍寶那麼專注,那麼小心翼翼。
他注視著那件裝置,艾綠色的眸子裡聚精會神,猶如注視著一個嶄新世界那麼長久,最後眼神中透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來。他輕輕放下它,看向其他人:
“執行計劃吧。”
其他東西他們也再用不上,將它們交給銀鏈島,交給瀚瑞那,交給塔欣歌詠者與鑠金之刃,甚至是艾音布洛克與拉文杜爾工匠協會的人。
去執行計劃吧。
為一個新世界拉開帷幕。
流浪的馬兒揉了揉額前淩亂的長發,灌了一整壺咖啡,空空如也的杯子放在手邊,仍舊不輕不重地打了個嗬欠。北
他抬起眼睛,柔和的目光仍注視著前方畫麵內,熬夜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隻是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決定這場比賽的走向。
傑洛士正在主舞台上坐下來,顯得神采奕奕。他剛剛與自己的同僚交完班,還開了個不輕不重的玩笑,他拿起筆,看了看一天之前的比賽記錄,眉頭不知不覺中皺了起來。
助手推門而入,看著直播室內散落一地的白紙。那個年輕人不由好奇地問道:“聽說昨天的比賽進展很快。”
“是啊,很快,”傑洛士拿著一摞記錄輕輕點了點頭,恍忽中有種回到上屆比賽中最後一天的感覺,“有三支隊伍都接近了核心區。”
“比預料中快那麼多,我還以為至少要五天呢?”助手有些驚訝,“上一次整個雙塔試煉用了半個月,樹海就用了足足七天。”
“往前更長,”傑洛士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分鐘開始直播,過來坐下。”
助手連忙走了過來。北
投影水晶正放射出蒙蒙的亮光,兩人的身影出現在主舞台上。
亞培南德的大競技場之中,觀眾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
臨近上午,那些高大的包廂之中尊客的客人們才開始一一入場,除了他們當中那些對於煉金術最忠實的粉絲,帝國的貴族們當然不會在這裡熬夜。
包廂中的客人正在彼此輕聲打著招呼,他們偶爾看看競技場中的畫麵,話題也隨之變成對帝國各代表團的議論。女士們輕笑著,評論著帝國工坊的兩個年輕人。
“朱諾先生雖然是個選召者,但卻頗有風度。”
“格歐吉芬倒是一如既往的和他們那些人一樣。”
“你認為帝國今年的成績會怎麼樣?”北
“還能怎麼樣,當然是為皇帝陛下乾杯。”
“那考林人這兩屆表現異常的好。”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一些粗野的外鄉人。”
“我倒覺得那個孩子挺可愛的,你們想要見見他嗎?”
“怎麼見?”
“讓我舅舅安排一下。”
地圖上閃爍的光點正在靠近樹海的中心區域,一座座礦區、前進基地被加速建設起來,源源不斷的構裝體、魔導器被送往前線,大戰的意味正越來越濃。北
帝國人在經曆了三座尖塔之後終於拿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格式塔核心,他們開始折向中央區,黑牆之後,四號塔已經近在遲尺。
而另一邊考林人的行動軌跡更像是劍走偏鋒。
猶如一柄妖劍從中心區邊緣斜插而過,在同樣拿下了三座尖塔之後,從屏障區內側橫穿過瀚瑞那人、銀鏈島、白樹學會與拉文杜爾人所屬的扇區。
那個閃爍的光點,已在人們的注視之下已經與古塔人距離遲尺。
彌美諾斯工匠協會的主將,也是白樹學會這一屆的天才工匠時間行者正注視著從自己的發條妖精之中返回的畫麵,麵色一片陰沉。
“我們晚了一步,他們已經橫穿過去了。”
庫拉默然不語。北
這個月方鴴交過手的少年隻用一種沉默的目光注視著逐漸暗下去的暮色與森林。
“怎麼,你一點想法都沒有?”時間行者問道,“我們進度也不慢,他們急著去與自己人會和,不可能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現在正是他們最薄弱的時候。”
庫拉回過頭來看著他,“你真認為帝國人會安好心?”
“我當然沒這麼傻,”時間行者搖搖頭,“不過我就是想出一口惡氣而已,你真認為我們可以對付帝國人嗎,orin那家夥我們多半也不是對手,倒是借助帝國人之手,對付一下羅塔奧人,考林人我看問題不大。”
“等少了那些人,那些海選上來的隊伍還能有什麼威脅,他們是和帝國人簽訂了盟約,但帝國人又不會為他們而戰鬥。他們拿著更好的資源,但這場比賽歸根結底還是看自身的水平的。”
庫拉搖搖頭,“但你說這些都晚了,他們已經離開了。”
時間行者沒好氣地踢飛一塊枯木,這正是他感到鬱悶的地方,考林人是橫穿區,他們是從d區靠近對方,最後竟然還沒對方快。北
那些考林人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當忽然之間,一個聲音從他身後響了起來,“那是什麼?”有人指著漆黑的夜空問道。一陣嗡嗡聲正從頭頂上傳來,時間行者麵色一變抬頭看去。
幾艘巨大的飛艇正旋轉著螺旋槳從他們頭頂之上飛過,時間行者大為吃驚地看著這一幕,“那是帝國人的空投艇,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他忽然神情驟變,“拉文杜爾人。”
森林中傳出一陣潮水般的窸窸窣窣聲,遠處忽然亮起一團火光,團隊之中的妖精使麵色大變抬起頭向所有人喊道,“十七號妖精在外圍的構裝體被襲擊了。”
事實上眾人這個時候已經看清了襲擊者的外形,那些東西長著尖銳的爪子,覆蓋著漆黑的外殼,像是一隻水盆大小的蜘蛛,正發出細碎的聲音向前爬行。
在黑暗之中,它們的感應元件正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紅光,由於數量是如此之多,幾乎覆蓋了森林的地麵,遠遠看去,像是一片閃爍著紅光的海洋。北
一片黑色的潮水。
那些構裝體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靈能構裝,但仔細看去才發現它們與尖塔機械風格迥異,其上仍舊保留了濃濃的帝國風格,但卻又與帝國傳統的構裝係列大相徑庭。
“這是什麼鬼東西!?”人們變了臉色,“帝國人的構裝?”
但時間行者的麵色尤其難看。
他已經投過自己的發條妖精看到了更加詭異的畫麵,帝國人銀色的妖精人偶正懸浮在森林之中,驅馭著這潮水一樣的構裝體向他們合攏過來。
那一道道銀色的以太光流,無一不是說明那些詭異的構裝體正是由其所控製,但問題是——
怎麼會這麼多?北
帝國人從哪裡找來的妖精之魂,可以控製如此之多的靈活構裝,這如山如海一樣遍布整個森林的構裝體,怕不是有成千上萬之多。
那簡直已經超出了白樹學會眾人想象的極限。
時間行者看著那些漆黑的構裝體,他自己就是出類拔萃的構裝體工匠,有一種天生的敏銳覺得帝國人的妖精人偶的多控的秘密,可能與這些構裝體有一定聯係。
但他已經沒有時間去進一步確認了。
“展開防禦,”時間行者向所有人一揮手,怒吼道:“建立起陣地,彆讓它們靠過來,這些該死的帝國老!”
他已經認識到這是個陷阱,不過拉文杜爾工匠協會隻是帝國人三個團隊之中最低調的一支,他並不認為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隻要堅持到第一波兵力投送。
帝國人不可能在這裡和他們打無意義的消耗戰。北
時間行者回過頭,卻發現庫拉一言不發,隻看著漆黑的構裝體。都這個時候,這家夥在發什麼呆,他有些氣不打一處來,“庫拉?”
“你不覺得眼熟麼?”庫拉回過頭,問他。
時間行者微微一怔,“眼熟什麼?”
“這些構裝體,”庫拉答道,“雖然是在考林—尹休裡安發生的事情,但是北境之戰這麼大的事,你不會沒了解過吧。這些構裝體,與‘魔爐’有些類似……”
“都是淵海之下的技術,沒什麼奇怪的,”時間行者咬牙道,“帝國人私底下不知道研究了多少這些技術,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庫拉。”
少年點了點頭,這才戴上自己的工匠手套。
正如時間行者所想,拉文杜爾工匠協會是帝國三支參賽隊伍之中最弱的一支,白樹學會正麵與之對上,無非也就是打個勢均力敵。北
隻要他們反應過來,在場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認為他們會堅持不到第一波構裝體空投抵達。
這個階段樹海之中的工匠們已經不再缺乏資源,每個人都佩戴著信息化水晶,縱使沒有後援,將一百台以上的構裝體投入戰鬥也是輕鬆可以辦到的事情。
一百台三階構裝,就算不計代價,維持陣線半個小時以上應當毫無問題,對於每個人來說這都隻是一個很簡單的計算題。
但隻是此刻賽場之外——
亞培南德的大競技場內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