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構裝體就好像是資料上所描述的對方的‘槍騎兵’一樣,但它僅僅隻有一個推進的風元素噴口,與半個軀體——甚至是一條手臂,手持長刀。
那些殘缺不全的構裝體殺入如潮水一樣的魔爐生物之中,往往隻展開一次攻擊,要麼與魔爐生物一換一,要麼一擊不中自己就土崩瓦解。
如果天藍或者七海旅人號上的其他人在這個地方,一定會認得這些奇形怪狀的構裝,方鴴第一次將海妖在七海旅人號上投入實戰時,不就製作了不少這樣一次性的構裝體麼?
隻是那時候的實驗並不太成功。
事實上此刻帝國方麵也是心中一喜。難道說他們的人海戰術終於奏效,那位龍之煉金術終於支撐不起他龐大的消耗,開始用這些破爛玩意兒了?
不過這個想法才剛剛閃過,眾人背後的列賓斯就變了臉色。
他方才靈機一動展開互動救了所有帝國人,扭轉了局勢,讓他臨時成為了團隊之中的英雄,但這個英雄的稱謂並不長久,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並無意義。
不僅僅是他。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森林中出現了另一道與魔爐構裝一模一樣的浪潮,一道迎麵撞上來的,白色的浪潮。那浪潮之中幾乎都是那樣一次性的構裝體,它們出擊,報廢。
然後在一種無形的力量之下再原地構造,‘死者’複生。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個無比荒謬的念頭——構裝亡靈。
但正在發生的一幕,也摧毀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理防線,這些來自於帝國的天才們可以戰勝一切他們可以理解的事物,但卻無法理解眼前這一幕。
黑暗的潮水第一次動搖了。
甚至是退卻。
並沒有人指揮它們退卻,而是在正麵的衝擊之下不得不退卻,黑白相間的戰線正在一點點消融,那背後的構裝之潮已經壯大到了整個戰場正麵的兩倍甚至三倍之大。
那是以一個人。
指揮一支軍隊。
一支不計損失,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大軍,它們不僅僅沒有士氣,甚至也不存在消亡這個概念。與這樣一支軍隊作戰,對於它對手一方來說。
純粹是精神上的折磨。
但方鴴其實也有點索然無味,因為這多半有點欺負人了,他已經完全將樹海之中對於多重並行的支持發揮到了極致,但這樣的環境在外麵的世界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如果說之前的技術還有實現的可能性,那麼眼下這一切多少有點欺負人了。
如果換在其他時候,他可能不會如此勝之不武,但其實戰鬥已經進入垃圾時間,帝國人謀劃已久,他也說不得來而不往非禮也。
這時候羅塔奧人的插入多少有些多此一舉的意味,當他們從背後向帝國人展開攻擊之時,拉文杜爾工匠協會的防線實際上已經徹底崩潰。
列賓斯甚至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些羅塔奧人一眼,搖搖頭舉起手來,自己扯下了魔導爐上的線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戰場上。既然勝利與失敗已無意義,那他還不如體麵一些退場。
或許那之後還有機會。
但他也無法肯定帝國工坊的天才們是不是能走到最後了。
提格和阿娜特有些匪夷所思地看著這一幕,森林之中隻剩下一地狼藉,方鴴的構裝體在突破帝國的戰線之後大多立刻化作了塵土,如同沙礫一樣灰飛煙滅。
而剩下的那一部分2/3型步行者不過在掃蕩戰場,但從外觀上,至少它們與普通的構裝體無異。遍布整個山穀的魔爐生物的殘骸,幾乎將這裡化作了一個巨大的機械墓場。
墓場上,隻有那些眼童之中閃爍著紅光的優勝者,正在清理殘局。
羅塔奧人有些不敢置信地走過那個漫長的戰場,腳下踩著吱嘎作響的機械的碎片,他們仰起頭看著從森林之中走出的那個少年,以及他身邊的另一個少年。
“其他人呢?”
阿娜特忍不住問道:“戈藍德工匠總會隻有你們兩個在這裡?”
方鴴尷尬地笑了笑,撓撓頭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作答這個問題。
“你是艾德,”提格卻終於認出了對方,“你就是那個龍之煉金術士?”
他忽然臉上顯露出一種震撼的神色來,“這裡隻有你,你一個人打敗了整個拉文杜爾工匠協會,不……還有銀鏈島與瀚瑞那人?”
“銀鏈島與韓瑞那人的實力不強,”方鴴想了一下如實道,“帝國人的確要棘手得多。”
提格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麼。
但他身邊的阿娜特臉色卻一下變得刷白,她呆呆地看著對方,忽然意識到,對方這麼說,豈不是並沒有反對?那麼這裡末日一樣的場麵,豈不是對方一手締造的?
那怎麼可能。
……
主賽場上的一片寂靜。
此刻也折射到流浪的馬兒的直播間之內。
那飛速流動的彈幕早在幾分鐘之前就完全沉寂了下去,並不是人們驚愕得忘記了表達,而是直播間的流量早在幾分鐘之前就已經被刷爆了。
彈幕係統直接停擺,這還是從星門時代以來,在次級賽事之中從未有過的景象。相似的幾次經曆,幾乎無不發生在那些最頂尖的大賽之中。
流浪的馬兒同樣一言不發,完全安靜了下來。他仿佛又回到了許久之前的那一刻,那時他坐在艾爾帕欣那場大賽的觀眾席上,心中洋溢著幾乎一模一樣的感情。
是與有榮焉麼?
是興奮麼?
是見證傳奇誕生的激動麼?
或許都有,也或許都沒有,那種複雜的感情流淌在他心間——讓他想要放聲呐喊,但又緘默不語。
沉默的感情隻在醞釀著一場風暴,讓他竟然感到眼睛有些澀然,他輕輕按壓了一下眼角,忽然之間理解了當人們在渾濁之域失利之時。
心中為何會有那樣的失落。
他們將自身的夢想,寄托在那些為他們開拓未來的選手們身上,他們無法做到的那些精彩的夢,在他們所支持的那些人身上一一實現。
他們共情興奮與喜悅,同樣分享遺憾與失落。
超競技僅僅隻是一場遊戲麼?或許對於許多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來說,那也是他們現實之中無法實現的夢境的折射,令他們掙脫生活之中的瑣碎。
成為自己的英雄。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忽然意識到自己或許走上了一條不得了的道路。
那可能隻是自我感動,但感動本身就是一種珍貴的情感。
隻是此刻——
整個地球上近乎十分之一的超競技觀眾正沉浸於那個美夢之中時,傑洛士卻跟著工作人員匆匆來到後台處,他看了一眼同樣一臉驚愕的同僚們,忍不住脫口而出道:
“發生什麼事了,”傑洛士目光巡視過每一個人臉上,“是考林人的問題?”
片刻的沉寂。
“不是,”終於有人站了起來搖搖頭道,“是巨樹之丘的人,他們已經通過漆黑之壁了。”
“怎麼可能?”傑洛士第一個反應就是不敢置信,“他們進度不是帝國人慢麼,題目可是活性金屬,巨樹之丘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快就通過了?”
“你自己看吧。”
那人將屏幕移了過來。
那屏幕之上是一道斷牆殘垣,高聳的黑壁上洞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隻餘下一地散落的機械的殘骸。生長的巨樹的根係從洞口處蔓延而過。
仿佛之前發生的並不是一場工匠之間的戰爭,而是聖樹林的獨角獸少女來過此地。
“巨樹靈感,”傑洛士卻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東西,“那不是白樹聖殿的禁術麼,自從妖精的時代之後它就再沒現世過了,怎麼……?”
“妖精們找到繼承人了?”傑洛士有些不可置信,“新的率光者誕生了?”
後台內一片鴉雀無聲。
每個人都抬起頭看著他,那目光之中的意思已然明了——這一切可能是真的。
傑洛士心中‘咯噔’一聲,妖精們選出了新的率光者,那就意味著一定有人違規參與了這場比賽,要是這件事鬨出去,將會是一個巨大的醜聞。
他心中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
桑夏克工匠協會發生什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