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卡爾來耶家族的魔導士麼,我沒記錯的話卡爾來耶家也是七魔導士家族之一,雖然七魔導士家族內部未必統一,但相比起來,我才更像是一個外人。”
“那也未必,姬塔小姐既然知曉七魔導士家族內部並不隻有一個聲音,自然聽說過以咒文與防護派係為首七魔導士家族內部其實一分為二,而至於我們則一直與兩邊都走得不太近。”
來拉耶特一邊帶兩人穿過長長的密道,一邊答道。
他之前表示自己並無惡意,姬塔自不可能相信,隻不動聲色地收回魔導書,用一隻手托住冰冷的書封,隨時作好準備施法離開。
這位來自卡爾來耶家的魔導士雖然看穿這一點,但並不說破,隻道:“姬塔小姐是來找關於襲擊桉的證據的,其實直接問我就可以了,作為七魔導士家族之一,我們雖然未必與其他人一條心,但外界不知道的內部消息,我們卻知道不少。”
“你們沒猜錯,占星院的襲擊桉是由七魔導士家族一手主導的,但動手的並不是霍克家的人,發起預言的是艾森葛林家,真正動手的是格裡芬家,他們與兄弟會的人關係密切。”
正是這番話讓姬塔留下來。
她抬起頭看著對方的眼睛,聲音輕輕的,問道:“不是說格裡芬家與霍克家水火不相容麼,原本金山羊就和獅鷲之羽達成同盟,是為共同對抗狡梟之智,而最近艾森葛林家卻與霍克家族越走越近了。起先人們以為那是迫於霍克公爵滔天氣焰,但現在霍克家族遭逢巨變,艾森葛林家竟然沒有落井下石。”
“姬塔小姐何必明知故問,”來拉耶特搖搖頭,“派係是七魔導士家族內部的事務,而二十年前我們也能團結一致對付霍爾芬學派。”
“從你們離開牡鹿公國開始,金山羊的占星術士們就一直在後麵出力,霍克家族早已借助他們定位了艾什林恩遺產的下落,雖然預言有時隻是一個謎麵,但七魔導士家族從那時起就知道你們已經來到帝國。”
“所以他們從一開始並沒有找你們麻煩,而是放任你們進入帝國內部,之後才借助那個聖選者公會之手,並試圖讓巡查騎兵總署介入。”
“——至於那小姑娘,隻是一個巧合,其實當初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將你們卷入進來,因為認定東西在你們身上。隻是沒想到功虧一簣,霍克家的人竟然料錯了,為此還搭進去一個線人。”
來拉耶特說到這裡輕笑一聲,眼中帶著些嘲弄之色。
姬塔卻認真地問:“你們不是見過艾什林恩留下的筆記了麼,但我看那時你們對霍爾芬學派似乎並不感興趣的樣子。”
“您說得對,曾經如此,在那之後他們的確迷茫了一陣子,”來拉耶特點了一下頭,“……再加上亞培南德那檔子事,聽說你們與那位會長走得很近,但那未必是一件好事。”
“弗裡斯頓是個野心很大的人,也隻有他才乾得出來那種事情,不計後果,用雷霆手段掃清一切擋在他麵前的政治對手。”
他停了停,“當然,這自然得到了那位皇帝陛下的首肯。”
姬塔看著對方,眼中流露出一絲好奇,這其實與她心中的想法不謀而合,所以七魔導士家族怎麼敢在這個當口搞小動作?
“因為這次不一樣,”來拉耶特卻搖搖頭,“這一次他們找到了一些更有意思的東西,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是那個小姑娘,卷進來的反倒是你們。當然,他們也明白你們站在那個林恩家的小姑娘身後,並作好了與你們發生衝突的準備。”
崔希絲在一旁聽了半天,總算聽明白了兩人之間的對話,插嘴道:“他們上一次難道沒有做好準備,還是說七魔導士家族的人總是這麼自大,這麼……搞笑?”
來拉耶特回頭看向她:“崔希絲小姐,這可不是作為一位客人該說的話。”
“原來你還認得我,”崔希絲沒好氣道,“我還以為自己已經透明了,莫名其妙地被抓到這個地方來,又莫名其妙地簽訂了一個契約,又遇上莫名其妙的卡爾來耶家的人。”
年輕的魔導士笑了笑,“你被古裡爾的魔導書的持有人選中,這是你的幸運,之後你就明白了。你是七魔導士家族的客人,我怎麼會不認得你,如果諾茲匹茲地下沒出那些變故的話,你和灰之王的學生會是冠位祝福的第一候選人,陛下可相當看好你們。”
崔希絲沉默了下來,目光在姬塔身上轉了轉,開口道:“所以你還認得我,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可不想要這來曆不清的‘好處’。”
她有些遷怒道:“你們七魔導士家族的人真是莫名其妙,早知道我就不該來此。當然了,你們可能想上一次準備不夠充分,但彆忘了姬塔他們毫無準備,你們不一樣在那場大仲裁之中輸得徹頭徹尾,丟了個大人。”
“……所以這一次呢,這一次霍克家,艾森葛林家和格裡芬家又卷土重來,重拾信心,”崔希絲譏諷道,“但彆忘了這一次還有陛下盯著你們。”
來拉耶特並沒有生氣,隻搖搖頭,“崔希絲小姐你不是帝國人,自然不了解那位真正的立場,陛下從來不站在任何人身後,他上一次的選擇影響不了現下。”
他看向一旁的學者小姐,才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
崔希絲想問的,其實也正是姬塔想問的,隻不過學者小姐一貫含蓄,無法作到那麼大大咧咧地自誇罷了。
姬塔隻輕聲問道:“你們調查過我?”
“關於古裡爾的魔導書?”來拉耶特再搖頭,“這用不著調查,在您與生命之書共鳴的那一刻,我們就確定其身份了,姬塔小姐。事實上還要更早一些,其實在您與風騎士交手那時,卡爾來耶之眼就有所感應。”
他繼續說下去:“……再後來,在卡爾來耶之眼的指引下,我才向家族申請前往諾茲匹茲的地下,去主導那場元素祝福的授予儀式,我那時在地下感應到另一個魔導書的持有者存在,想必就是你們對吧?”
“不過後來出了些變故,沒想到那場儀式會引出元素暴君阿爾方斯,所以才推遲了與你們會麵的時機,一直拖延到今日。不過其實就在您尾隨格裡芬家的人進入大墓窖之時,我們其實就已經注意到了。可笑那些蠢人抓了一袋空氣回來,他們對於真正的博物學者的強大缺乏一個了解。”
姬塔注意到對方話語之中的重點,“你是說——真正的博物學者?”
“博物學者存在三個階段,講述者,者與記錄者,卡拉圖先生應當告訴過您,”來拉耶特道,“知曉這三個階段的魔導士不少,但很多人終其一生也就隻能停留在第一階段,甚至包括一些大魔導士在內。而隻有真正踏上了這條道路的人,才稱得上是博物學者,何況一眾魔導書之中還有偽書存在,帝國的七本魔導書中至少有三本不是真本。”
他看到姬塔眼神變得疑惑,又答道:“不必好奇為什麼我們知曉卡拉圖先生的存在,您是古裡爾之書的持有人,卡拉圖先生不可能不來找你們。畢竟也隻有古裡爾之書的持有人,得到了魔導書認可之人,才能知曉那個秘密。”
姬塔張了張口,但聽了來拉耶特的話,又將到了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她最後隻問了另一個問題:“偽書?”
“並不是說魔導書本身是偽造,”來拉耶特道,“而是說魔導書並非總以真名示人,一本魔導書可以有多個名字,當它以不同的名字示人時,展示的力量也各不相同。但每一本魔導書,都有且隻有一個真名。”
年輕的魔導士將手一招,崔希絲懷中抱著的那本魔導書就自動飛到他手上——是的,崔希絲一路走來都抱著那本生命之書——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姬塔一個人自然拿不動兩本又重又沉的魔導書書,而她又與學者小姐性命攸關,自然不可能將對方一個人留在那裡。
所以不得不暫時充當起勞力。
見來拉耶特不給自己打招呼就將書召過去,崔希絲忍不住向對方一瞪眼。不過來拉耶特也不在意,隻輕輕將手放在那本書上說道:“就像這本書。”
他輕聲道:“當它在來拉耶特家之時,它被稱之為毒蛇之書,蛇吻之書,它也確實展示出相應的力量,這也正是其得名的由來。這本書自從被我們找到之後,曾經有過三任主人,除了第一任主人是卡爾來耶家的魔導士之外,其他兩任主人都是你們聖選者。”
“……不過我想要說到的,其實是它的在那之前的一任主人——那就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古裡爾。”
姬塔抬起頭,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她思索了再三,才開口問道:“你是說古裡爾?”
她將手輕輕放在自己的魔導書上。
“時間之書,這正是這本魔導書的真名,的確如此,”來拉耶特看著姬塔手上的魔導書,點點頭,“不過那是古裡爾後半生所用的魔導書,他的年輕時代在帝國度過,曾經手持這本毒蛇之書一直到踏上大魔導士的道路。”
姬塔下意識想說這不可能,怎麼會有人一生中可以經曆兩本魔導書。但她忽然之間想到自己現在好像還要更過分一些,同時契約了兩本魔導書,而且兩本魔導書之間相安無事,和平共存。
學者小姐張了張口,一時竟沒能說出話來。
來拉耶特才繼續說下去:“一般人都覺得這不可能發生,畢竟一個人怎麼可能先後契約兩本魔導書,但那樣的事在曆史上確確實實發生過。那位大魔導士在毒蛇之書上讀到了一個啟示,一個夢境,他從那段夢境之中完成了自我的超脫,並在那之後晉升為者,然後留下箴言,並離開了卡爾來耶家。”
“卡拉圖先生是那件事全程的見證者,那位大魔導士當時來到帝國作客,並與先祖相交甚密,兩人共同從書卷之中發現秘密,並得出了講述者和者以及記錄者的可靠依據。隻是自那之後先祖再也沒有返回過,我們也是很久之後才得知他成為了時間之書的主人。”
姬塔沉默下來。
卡拉圖是一百多年前的人物,龍魔女之災中的傳奇英雄之一,他所活躍的那個年代連林恩家族都還沒誕生,不過那位傳奇的大魔導士倒的確有可能經曆過這樣的事件。
卡爾來耶家族在第一個多世紀之前遺失了他們的魔導書,直到三十多年前才再一次尋回,從時間上來說正正好對得上,而文卷上也從未記載過卡拉圖一生都留在考林—尹休裡安。
事實上自龍魔女之災結束之後,這位大魔導士就一直在周遊各大陸。
不過學者小姐還是質疑道:“可資料上說,卡爾來耶家的這本魔導書不是從淵海之下尋回的麼?”
“那隻是外麵的傳聞罷了,”來拉耶特輕輕一笑,“人們願意相信淵海下有許多古老的遺物,其實包括其他家族的幾本魔導書也僅僅隻有一本是真正從淵海下尋得的,而另外的大多來自聖選者手上。聖選者們消息靈通,卡爾來耶家當時也正是通過你們聖選者打聽到的消息,才鎖定了毒蛇之書的所在,並重新尋回它。”
他看向姬塔手中的書,“姬塔小姐手上這本書,不同樣也是塔波利斯橡木騎士團通過自己的渠道鎖定了其所在,然後才千方百計將它尋得的麼。畢竟在打探消息與尋訪寶物這樣的事情上,這片大陸上沒有誰比得上你們聖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