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不用再學規矩,她心情大好,回春香院的路上腳下的步子都變得輕快,她和綠竹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
謝如聞:“你去見過你娘了嗎?”
綠竹:“見過了,十五娘給的禮物她很喜歡呢。”
謝如聞:“你這兩日可以再去,沒準笄禮過後咱們就要再回攬月苑了。”
綠竹:“說起攬月苑,這幾日不在,我倒有些想呢。”她看向謝如聞:“十五娘呢?想回攬月苑嗎?”
謝如聞想了想,她自是想回,可她不想被困在那裡:“哥哥到底何時才能準許我隨時出入攬月苑呢。”
未等綠竹回她的話,身後有男子的嗓音接話:“等你哥哥給你娶了嫂嫂,自然就沒心思管你了。”
這人話語裡帶著玩笑,頗為不正經。
謝如聞回身,抬眸瞧見一個她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氣質清雅的白麵郎君。
生的高大,一襲錦緞華服,手執娟麵折扇,端的是斯文儒雅,偏又生的一雙丹鳳眼,儘顯風流,對謝如聞道:“十五娘在府中怎還戴著帷帽?”
謝如聞看著他,他能出現在謝府,又如此打扮,還跟她打趣哥哥,應是哥哥的好友,謝如聞問他:“你是誰?”
這人沒回她的話,上前一步語氣依舊含笑:“若論起來,你也該喚我一聲兄長,十五娘,見了人怎麼不見禮?”
謝如聞:……
謝如聞的名字取自‘浮生暫寄夢中夢,世事如聞風裡風’裡的如聞二字,謝玄燁以此為她作名,未讓禮儀規矩束縛住她。
之前在攬月苑沒這麼多規矩,出門在外,有些不習慣。
她戴著帷帽,這男子有些瞧不真切她的臉,見她不吭聲了,以為自己的話惹惱了她,對她輕笑道:“在下河東柳氏柳居彥。”
謝如聞實則是在想適才他口中的那句‘嫂嫂’,聽到他的話,回過神來,對他喚了聲:“柳公子。”
柳居彥是來尋謝玄燁的,和謝如聞並肩走在去朝暮院的路上,以一個兄長的口吻問她:“昨日遇刺,嚇著了吧?”對於一個一直生活在如世外桃源彆苑裡的小娘子來說。
慣來的認知被打破,是會害怕,不安。
謝如聞‘嗯’了聲:“也不知那些人為何要刺殺哥哥。”
柳居彥隨口說著:“還能是為何,跟你兄長有仇唄。”
謝如聞一雙漆黑澄亮的美目直直的看著柳居彥,他一副知曉世事的神色,謝如聞問他:“說來聽聽。”
柳居彥:“……這,這不能說。”
他都口快了,不說哪能行?
柳居彥隻好簡單的給她講了講:“那些刺殺的黑衣人八成是北朝來的。”
“七年前,北朝皇帝因疑高陽袁氏有謀逆之心,欲鏟除袁氏一族。”
高陽袁氏得知此消息後,私下與南朝的皇帝通信,欲獻大量金銀財帛來投奔,南朝皇帝下令命當時還是太子的裴硯和謝氏三郎君謝玄燁一同前往南平郡接應。
而太子裴硯和謝玄燁到達南平郡時,袁氏一族已遇害。
後來,袁氏一族南渡被害之事傳開,眾說紛紜。
有言,是北朝皇帝發現袁氏欲投奔南朝,提前設了埋伏,殺之。
也有言,做下此事的人,是謝氏家主之嫡子謝玄燁。
這件事,無人說得清,也無人敢去問。
隻是,自袁氏南渡被害後,南北朝就此休戰,如今已有七年。
柳居彥說到這裡時,似是想起了什麼,對謝如聞道:“對了,就是你回到謝氏本家的那一年,當時若不是你兄長前往南平郡接應袁氏一族,也不會將你從南平郡接回來。”
謝如聞恍然聽到這麼一句,沉寂在記憶中的那個陰雨天又出現在腦海中,寒涼刺骨的江水和黏膩的雨水。
她回到謝氏本家後,除了記得這些,再不記得什麼了。
她對柳居彥說:“既然當時太子也在,為何他們隻懷疑是我哥哥殺的袁氏一族?”就算是要殺,不也該是太子下的令嗎,該是南朝皇帝失信於袁氏,與哥哥有什麼關係。
柳居彥手中的娟扇在掌心輕輕敲了下:“這就不知了,許是他們查到了什麼證據,總之,那些人一心要殺了你兄長。”
謝如聞秀眉微蹙,思忖一番:“這些黑衣人也是魯莽,袁氏一族南渡乃是兩國之間的事,權勢利益縱橫複雜,哪是個人恩怨能說清楚的。”
柳居彥:“這話說對了,兩國之間利益往來,誰又能說出個對錯呢。不過是為國為君為家。”
柳居彥感慨一句:“不過,若是站在袁氏一族人的立場去想,也是一件極為慘痛之事,大姓士族就此銷聲匿跡。”
聽柳居彥說到這些,謝如聞有些沉默了。
若她是袁氏一族中人,想必也會對南朝人恨之入骨的。
這隻是換位而想,她並非袁氏一族中人,也不信是哥哥害的他們,她隻是有些擔心,若日後那些人再來刺殺哥哥。
可怎麼辦。
正這般想著,謝如聞一抬眸,就瞧見了正行在曲徑小道上的謝玄燁。
他長身玉立和謝氏家主謝斂行在花簇伸展中。
謝如聞很少見他穿淺色衣袍。
卓然獨絕如天上仙,一襲天水碧長袍清冷隔世,恍若世間萬物皆為他的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