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2)

萬人嫌落水後 今州 6316 字 2個月前

顧瑾玉被簇擁著趕到皇宮時,新帝高鳴世結束了對一眾新貴老權的安撫,正在天澤宮等著料理顧瑾玉這最後一個刺頭。

三皇女高鳴興一身騎服站在天澤宮門口,目光如炬地看著顧瑾玉和祝留一對主仆走近,祝留夾著尾巴,屏聲斂息地想隨同顧瑾玉進天澤宮,卻在大門口被高鳴興薅了下來。

祝留:“……”

顧瑾玉毫無停頓地踏進宮門,空曠的天澤宮之內隻有兩盞燈,女帝高鳴世除了多添半張軟床,其餘陳設通通拋卻,一夜之間拆下了先帝的所有富麗無用物,把天澤宮拆成了近乎家徒四壁的程度。大約是把居處拆成新白紙,隻等誰人來潑墨。

顧瑾玉踏進時,女帝長身玉立於一盞燈前,盯著昏黃燈光下的一對耳珠出神,待聽到聲響,她才合上盛著耳珠的錦盒,轉身看向顧瑾玉。

“蘇家剛傳來消息,他們的公子在摘星樓上被不明器物炸傷,幾乎命懸一線,蘇宰相方才在前朝麵如土色,向朕請言致仕。”

女帝聲音平靜,隻提這一樁糾紛,掠過了嶽家和葛家。

“關家剛頹,蘇家要是再退,你顧瑾玉是能替千人文還是萬人武?”

“晉國有千萬誌士願為陛下儘忠,不差臣一個小人。”顧瑾玉眼裡的血絲還沒完全消失,“陛下,高鳴乾要逃去哪?”

“不礙事。”女帝依舊冷靜,“北境出了兵亂,那才是你應該關心的,鎮北王已經請示過對北戎用兵,一旦出兵,你們一起去。”

顧瑾玉執著地又問了一遍:“臣隻想捉拿高鳴乾歸案,那逆賊逃往何處了?”

女帝的手無意識地放在了盛耳珠的匣子上,停頓了一會,才給出答複:“朕自己會料理。你想要朕二弟的頭顱,應當拿北境的戰功來換。此外,白湧山原是蘇家管轄的領地,即此刻起,它歸屬於你顧瑾玉,滿城水源的管控也一並由你執掌。”

她打斷了顧瑾玉再次的執拗:“朕知道你在找人,聽著,未見遺屍,便是還有變數。比起瘋狗式的到處尋仇,你最好先考慮在世功名,若無權勢,你怎麼庇護背後人?”

“您什麼意思?”

女帝徒手掐滅了一盞燈,僅剩一盞的燈光照在她半張臉上:“百年前煦光帝高驪與獅心後謝漆留下了一份【驪漆異世手劄】,記載了唯有曆代君王才能得知的異聞奇錄。”

顧瑾玉麵具似的臉隨著女帝的緩聲平述一寸寸出現波動。

“晉國曾有神權獨攬的時代,有皇嗣可憑借先祖的鬼魂之力死而複生,帶著前世記憶返老還童,重回少年以挽狂瀾,如此數十代,終止於煦光帝和獅心後。

“帝後當年鏟平了晉國神權的護國寺,遏止了時空亂象,但新問題隨之而來,帝後發現凡有高家血脈者,皆有可能卷入紊亂的時空,但卷入者不可還童,隻可能穿越到後世。”

顧瑾玉耳畔似有轟隆隆的水聲:“陛下,你是說……我要找的人,他不是去了黃泉,而是去了後世?”

“你

要找的顧山卿,隻要不見遺體▆[]▆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便有可能如此。”女帝望向他,“朕直到現在才告訴你,是看到了先帝遺留的三道免死金牌,才得知你和顧山卿的身份自出生便互換了。顧瑾玉,你知不知道此事?”

“我知道,先帝可赦免顧家,陛下就可問罪顧家,臣來日是生是死都無異議。”顧瑾玉極快地恢複了神誌,“但陛下方才說隻有‘高家血脈者’,您的意思是——”

女帝平靜道:“鎮北王顧琰是上代的皇室私生子。論其親緣,顧家五個子女,與朕皆是堂親。此事是朕在先帝駕崩之夜,先帝親口告知的,鎮北王自己甚至從不知情。”

顧瑾玉驟然笑了一聲,既嘲於顧琰,又謝於顧琰,多謝他是皇室醜聞,才有萬幸的小燈幸免。

但他笑罷,淚意驟然就湧了上來。

顧瑾玉掉不出一滴眼淚,多年來都如此,關葛蘇三人都能流淚,他卻做不到。直到此時此刻,他的喜悲才遲鈍地湧起,覆蓋了熊熊燃燒的仇怒。

自冬狩夜之後,距今已有二十二天,他跳過無數次池塘,問過無數次當夜見聞,無論得到多少次相同的答複,他都不肯相信那最終的結果。現在女帝隻說了一樁怪力亂神的野史,他便不需要任何求證地相信了。

他願意去相信,毫無條件地相信。

小燈可能還活著啊。

他隻是去了後世,遠離了此時的肮臟。

多好啊。

顧瑾玉抬手捂住了雙眼,眼淚驟然潰堤似地湧出來。他發不出聲音,忘記了上一次流淚是多少年前。

也許是幼年時在禁閉室裡禁斷了,又或許是在五年前中元節的落水裡斷絕了——那時顧小燈撈他起來,滾燙的眼淚滴了他滿臉,他覺得他的眼淚便讓顧小燈代流了。

時隔多年,他為顧小燈哀哭,如此遲又如此沉。

“陛下,你知道他去的那後世……會是多少年後嗎?”

“看曆代君王記載,最短七月,最長共有六年。”

“好……”

顧瑾玉無聲地淌著洶湧的淚水,破閘的眼淚像是蓄了多年,任掌心怎麼捂,也汩汩湧流如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