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朝俯視跪在地上的玩家:“離開這裡。”
直到他開口,陳樂和才感覺身上的血液重新流動起來,找回了呼吸,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原地。
見看不見的青年猶猶豫豫地想往那邊望,舒蒼開口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舒蒼說:“你現在眼睛不方便,我幫你夾菜,喜歡吃什麼?”
沐生瀲灩的眼睛眨了兩下,目光閃爍著,瓷白的臉上一瞬暈紅。
還在關注那個玩家去向的虞陽煦瞬間被轉移視線,一錯不錯地盯著由於羞赧而坐立不安的沐生。
“我,都可以,”他意識到不對,改口,“這種事情不用你來做,讓傭人來就可以。”
舒蒼那雙手,平時都是握的名貴的簽字筆,在價值不知幾何的合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讓舒蒼給自己夾菜,即使是在夢裡沐生也沒有過這樣過分的想象。
舒蒼不置可否,但已經伸出筷子給青年夾菜。
他的確不知道沐生喜歡吃什麼,取巧地選了離沐生最近的菜。
一般傭人擺盤時,都會在不同主人附近擺他們各自最喜歡的餐品。
虞家的傭人也的確是這樣的習慣,尤其是最近其他兩位少爺對二少爺的關心肉眼可見,飯前還特地關照過廚房多做些沐生喜歡的菜。
但舒蒼夾了菜,沒有放到沐生碗中,而是直接遞到了他的嘴邊。
選的也是方便投喂、很乾淨的菜品,不會弄得到處都是。
沐生下意識張口,把菜咬進嘴裡。
他吃東西跟外表一樣秀氣,不會一口把東西全含進去,而是咬住一點慢慢往裡喂。
直到一邊的腮肉鼓起來,青年才徹底反應過來,連膩白的頸肉都紅了一片。
他從懂事起,就再也沒有讓人這麼喂過東西了。
哪怕現在情況特殊,沐生也沒有想過讓彆人這麼喂他。
嘴裡還有食物不能說話,沐生隻能希冀快點咀嚼完食物,然後跟舒蒼說清楚不用再喂他了。
青年無神的眼睛並看不見,從舒蒼動筷子那一刻起,所有的視線就已經投在他的身上。
沐生咀嚼的時候嘴巴完全閉合,隻有腮幫子鼓著,顯得他原本纖瘦得有些冷清的麵容更可愛了些。
仿佛也意識到有人在看自己吃東西,青年抬手略微擋住嘴。
嚼完吞咽才放下來。
沐生:“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舒蒼並沒有反駁,而是用帶笑的商量語氣:“我可以為你夾菜放到碗裡,但你確定你自己能好好吃下去嗎?”
沐生猶豫的時候,舒蒼笑了下,又用公筷為他夾菜放到碗中,然後換成自己的筷子喂給沐生。
舒蒼的語氣絲毫不在意,好像都顯得過度在意這件事的沐生態度奇怪起來:“沒關係,我們是情侶,我並不覺得這是對我的折辱。”
虞陽煦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舒蒼順著動靜望過去就看見了那雙筷子上的白痕。
舒蒼沒驚訝,就跟沒看見一樣。
虞陽煦:“……哥,你不想讓他喂就讓他走開,我來。”
這次沐生拒絕得格外果斷:“不用。”
如果說跟男友這樣互動,沐生隻是彆扭,換成兄弟的話,這大概就是最後一頓飯了。
意識到自己的拒絕太過冷硬和迅速,青年也有些擔心他們才緩和一點的“兄弟情誼”,解釋:“有點……奇怪。”
再親密的兄弟做出這種舉動,也有點莫名違背倫理的意味。
更何況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好到這種程度。
舒蒼附和,那手上玉白的筷子此時格外矚目和刺眼:“即使是兄弟,也要保持一定的距離才好。”
沐生不解舒蒼為什麼突然表達觀點,但他同意這句話,猶豫著點了下頭。
虞陽煦盯著舒蒼的表情,好似下一秒就會暴起傷人的野獸。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擅長忍耐的性格。
舒蒼已經去看下一次要喂點什麼好。
沐生卻突然開口喚了聲:“大哥。”
虞朝低低地應聲。
在這個時候叫出這個稱呼,幾乎讓人覺得他在這樣爭端裡選擇了虞朝。
但實際上青年誰都沒想選:“我眼睛沒好這幾天,可以在房間裡吃東西嗎?”
他擔心自己看不見時用餐會有礙觀瞻。
並不是求助他,至少不是第一反應的求助。
虞朝掃了眼眸色一沉的舒蒼,點頭同意了。
沐生鬆了一口氣,低低對舒蒼說了聲謝謝就要先行離席。
虞沐生在這個家庭中的存在感其實一直不強,性格也頗為內斂和孤僻,像今天這樣的關注度實在讓他有點難以承受和消化。
青年眉間還是懵的,在起身時又被舒蒼拉住了手。
是那種專屬於情人間,十指相扣的握法,莫名煽情得讓人紅了耳朵。
舒蒼:“晚上需要我幫你嗎?”
一並來的還有這句話,搭配起來好像動作和語句都多了點其他意味。
青年臉上的紅就沒下去過。
舒蒼在沐生印象中,牢牢跟孤高、矜持、冷漠、被動等詞語掛鉤,也許還有優秀、才華超群、卓犖不凡,唯獨沒有這樣的……
形容不出來的感覺。
哪怕現在看不見,沐生也下意識往大哥和虞陽煦的方向掃了一眼,跟手牽手談戀愛,突然在街上撞見家長的年輕情侶一樣。
他又匆匆回頭,對著舒蒼說:“我沒有完全看不見……”
青年這句話的意思,很容易讓人理解成:
如果真的看不見,是不是真的會讓舒蒼幫忙?
但能夠理解,他們是情侶,但凡以前舒蒼沒有瞎眼睛,誰會放著青年在外麵自如地招搖這麼久?
不是舒蒼也會是彆人。
誰都可以,青年可以接受任何人,唯獨自己的兄弟。
沐生說完,舒蒼就笑著鬆了手,叮囑:“上樓的時候小心些。”
當青年離開,他也沒有留在這張餐桌上的必要。
舒蒼向兩位虞家的主人頷首,起身回了自己的新房間。
虞陽煦伸腿,惡狠狠地踢了腳舒蒼空出來的椅子。
那張可憐的木椅在巨大的力道下哀鳴一聲,倒在地上。
周圍的傭人仿佛都是聾子沒聽見,眼觀鼻鼻觀心。
虞陽煦看了眼安坐泰山的虞朝:“大哥真是,好脾性。”
撂下一句話就離開。
虞陽煦離開後,虞朝沒坐多久也離開了桌子。
一桌菜除了為沐生端走的,幾乎沒有動什麼。
傭人們好像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場景,麵無表情地上前收拾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