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生半天沒有等來對方的回答,有些疑惑地又問了一句:“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青年是性格溫和脾氣好,但不是完全沒有脾氣,突然半夜敲門還一直沉默不說話,哪怕是沐生也有些生氣。
他也不管麵前這人是誰了,伸手想把門關上。
虞陽煦下意識伸手,隻用一隻手就撐住了門讓沐生無法關上。
兩人的體型和力氣差距如此之大,以至於對方如果想硬來的話,沐生根本沒有掙紮的餘地。
門外的人身量很高,連投進門內的陰影都格外有壓迫感,黑壓壓地籠著沐生全部的身影。
沐生的身體霎時僵硬下,心底泛起一種古怪而不祥的感覺。
虞陽煦回過神,盯著青年有些驚惶失措的臉,喉結動了下。
他這個懦弱軟弱的二哥真的……很好看,以往隻是覺得這種不言不語忍氣吞聲的樣子討人嫌,但現在細看,莫名心火燎人。
不自覺讓人想,是不是什麼時候,被怎麼對待都會這麼一副樣子,咬著牙把所有的聲音都咽下去。
虞陽煦出聲解釋:“哥,是我。”
這次出來沒有帶變聲器,他意識到這件事突然懊惱了下。
“是陽煦啊,”
青年之前還不安跳動著的心跳緩緩平靜下來,語氣也緩下來,不自覺地就想擺出那幅哥哥的架子,但現在這幅樣子又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有什麼事嗎?”
虞陽煦問:“怎麼這麼久都沒有開門,而且門還鎖了?”
“我之前換衣服的時候鎖了門,後麵就忘記打開了,”沐生的理由非常正當、也很解釋得過去,“剛才在睡覺,醒過來後緩了會兒才來開門。”
但虞陽煦盯著青年,看著他臉上不正常的紅暈,覺得不對。
他也說不出來具體的地方,但就是覺得奇怪。
虞陽煦:“哥,你讓開。”
沐生一怔,睜著眼睛困難地想看清眼前的表情,但失敗了:“什麼?”
察覺到沐生隱約猶豫和抗拒的態度,虞陽煦臉色沉凝,想到自己之前那個猜測,眉目間和眼底的戾氣幾乎要直接溢出來。
他沒再多說,而是直接推開門進了房間。
沐生那點力氣的確不夠看,站在門後輕易就被一起往後推了一段距離。
但虞陽煦的力氣很大,態度野蠻,卻注意著分寸絲毫沒讓沐生摔倒和受傷,隨手把人抱起來放到旁邊,自己往房間裡麵走。
沐生驚慌:“虞陽煦!”
虞陽煦沒顧他的阻攔走進房間。
虞家二少爺的房間當然不會逼仄,但布局簡單大方,屋內的陳設和擺件一眼就能看完。
床上隻有一個枕頭和一床被子,被子掀開了一半,床單也有睡人之後的褶皺,但卻已經冰涼。
這說明房間的主人起來其實已經有一段時間。
虞陽煦從床邊離開,低頭看到附近落在地麵上那隻玻璃水杯、還有杯口附近灑出的水、幾張半濕的紙,一怔,明白了緣由。
大概是沐生半夜渴了想喝水,但不小心弄掉了水杯,摸黑起來想拿東西收拾。
結果還沒收拾好就撞上了虞陽煦敲門。
虞陽煦知道,沐生雖然沒說,但本來就有點介意自己眼睛的問題,這是不想讓他看見這麼狼狽的一麵。
哪怕再內斂溫和的人,突然有一天眼睛看不見了,即使周圍的人都說他一定能好,也會覺得沒有安全感和驚慌吧。
更何況他這個哥哥性格本來就敏感,喝個水弄成這樣還沒辦法自己收拾,不知道有多自厭。
虞陽煦看著抿緊嘴唇沉默不語的沐生,還有他臉上的蒼白和挫敗,沉默會兒,說:“你的眼睛會好的。”
這幾天沐生類似的話不知道已經聽了多少,他最初是願意相信的,但眼睛忽好忽壞,現在自己也不知道能相信幾分。
沐生低頭,指尖還有些洇濕:“你不用說這些,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清楚。”
虞陽煦煩躁地抓了下頭發,一副想說什麼,又礙於某種原因無法說出口的模樣,他最後解釋道:“反正你現在這種情況非常正常,很多人都有,一段時間之後就好了。”
“你記不記得大哥小時候有段時間沒辦法走路,後來還不是好了?”
副本給沐生的記憶裡,屬於虞沐生的那一部分並沒有虞陽煦說的這些。
青年似乎被說動了點。
虞陽煦把自己大哥的黑曆史抖了出來,咬咬牙乾脆繼續道:“我有段時間是不是聽不見,最後不也好了?反正沒事。”
他去浴室拿了條毛巾,把沐生地板上的水都擦乾淨,還檢查了那隻玻璃杯有沒有破口、地上有沒有會劃傷人的碎片。
“以後如果再有這種事情你就叫我,你本來就……”虞陽煦難得考慮了下自己的言詞是不是會對彆人造成傷害,把“瞎”換成了更溫和的詞,“本來就不方便,這種事情讓我來。”
青年被他按著坐在床邊,都有些不敢置信麵前這個人是自己那個桀驁不馴的弟弟。
房間裡放了固定視角的視野道具,沐生全程目睹虞陽煦真的親力親為擦乾淨了地板。
在擦地板時,不知道突然想了什麼,還看了眼床底,跟裡麵會藏什麼人一樣。
發現床下也是空空一片,虞陽煦才挑了下眉,麵帶滿意地站起來。
沐生以一種不確信的口吻,喚:“虞……陽煦?”
虞陽煦先是應了一聲,然後察覺到沐生的意思,擦乾淨手,伸手掐了沐生的臉一下,那種欠揍又傲慢的語氣沒壓下去多久又回來了:
“你什麼意思,還覺得有人敢冒充我不成?”
他的力道不重,但就跟掐在什麼綿軟又帶著一點韌的糕點上,被掐的人沒覺得疼,捏人的反而抖了下手腕,觸電似的收回手。
沐生頂著臉側的一點紅印,睫毛垂著擋住眼底的情緒:“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