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關於大學]
求婚結束,周之越此行的目的也已經達成。他自覺並不是個喜歡沉湎於過去的人,隻是從畢業那年開始,卻無法控製地經常陷入回憶。
但現在不同,需要回憶的人就在身邊,他還會跟她一起擁有往後餘生的未來,確實對這校園裡的一切過去興趣甚微。
可許意不同,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來都來了,她自然是想和周之越一起好好在學校裡走走轉轉。
雖然風景和過去有細微的不同,譬如很多處草地和樹叢被翻平,建起新的教學樓或宿舍樓;再譬如許多商店、小攤也換了新人,或是完全消失不見。
但它還是那座記憶中的大學,她和周之越最初相遇的地方。
上次跟他一起過來,還是替柯越籌備校招的工作。當是他們回到北陽重逢後不久,說句話、作出一個多餘的小動作都是尷尬。
而這次就不同了,他們又是親密無間的男女朋友關係。甚至比普通的男女朋友關係要更上一層樓,轉變為未婚夫妻的關係。
許意拉著周之越,繼續在學校裡晃悠,還想跟他去趟綜合樓,看看以前他們經常去的那間自習教室。
她扯扯周之越的胳膊,繼續好奇地追問: "你第一次看見我是在這兒啊?"
周之越笑了下,很自然地說:"不然呢?你都看見我了,那我肯定也會看見你。"
許意: “當時我們好像是對視了一眼來著,但我以為你不會記得的。你都不知道,剛上大學,所有人都對帥哥…如狼似虎的。我還沒看見你,就已經聽說你們院今年新生有個超級大帥哥了…"
她笑了下,抬起頭看他,又問: “報道那天,肯定有好多人看你,你怎麼會記住我的?”
周之越回憶片刻,揉揉她的腦袋: "恰好吧。"
許意挑眉: “所以真的有很多人看你?”
周之越: “嗯。”
不止大學報道,從上中學起就是,他也早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麼稀奇。
許意: “…哼。”
周之越笑著攬過她: "就看看我,也生氣?"
許意忿忿道: “真想在你臉上紋兩個
字!”
"什麼?"
“已婚。”
“……”周之越開玩笑問: "用不用把你名字也紋上?"
許意想了想: “那就是四個字, ‘許意專屬’。
半秒後,她又說: "算了,太醜。"
周之越今天心情很好,什麼話都順著她哄: "你名字不醜,寫出來也很好看。"
許意: “我是嫌紋了字的臉醜。”
周之越: "..哦。"
"你‘哦’我!好啊周之越,剛答應求婚你就‘哦’我!"
一路說笑在學校裡逛著,周之越也不由想起大學時的很多事。
第一次看見許意,是大學報道後的傍晚。
那天,他跟絕大部分入校的新生不同,的確沒什麼對大學生活的憧憬,對周圍的一切也都不太有興趣。
他並不是個喜好交友的人,從小到大朋友也不多,能說上幾句話的,基本隻有何睿和趙柯宇兩人。
何睿高中就去國外讀了,而趙柯宇,高中去的國際學校,也一早決定不參加高考,大學出國去念。
周之越原計劃也是申請國外的大學,他從小就被家人安排了雙語的家庭教師,也早在中學時就確定以後要選擇和計算機相關的專業。
想出國,一方麵是這類專業在國外的研究水平更高,另一方麵,也是想早點擺脫家人的約束。
周伯靖從來沒怎麼管過他,卻在他提出申請出國時插上一腳。
理由是,他們出國就學壞了,十幾歲的年紀,完全脫離家庭就隻會鬼混。他朋友和商業夥伴家的孩子,早早送出國的,沒一個乾了正經事。飆車泡吧賭.博都是常見行為,溜冰嗑藥、玩進局子也是時有發生。
周之越不是沒解釋過,但周伯靖壓根不了解他,也沒想了解,隻認自己的道理,一口否決了他出國讀書的計劃,讓他選一所國內的大學,考不上就想辦法給他塞進去。
這句話一說便更諷刺,周伯靖不隻不了解他,連他在學校的成績、物理數學競賽的獲獎經曆這些表麵的也都一無所知。
後來,高考結束,周之越以全市
前幾的名次考進北陽大學最高分的專業。
錄取信息出來的那天,肖琴在外麵和朋友旅遊,周伯靖在參加應酬。晚上,周伯靖渾身酒氣的回家,周之越告訴他自己的錄取信息時,周伯靖隻是點了點頭,臉上也沒有任何波瀾,隨口說: “畢業之後來我公司裡幫忙。"
幾天之後,周伯靖又替他辦了場升學宴。
跟從小他需要到場參加的任何酒局沒任何區彆,也不過是借他的名義,請一些商業夥伴,鞏固關係聯絡感情。
明明是為他慶祝,但仿佛有他沒他都一樣。那天之後,周之越對周伯靖再也沒過任何期待。
其實,他早該清楚的。這種家庭,感情早就被利益消耗得分毫不剩,不論是夫妻之間的愛情,還是血緣親情。
很小的時候,從老爺子家回來,他就看到周伯靖一秒變臉,從大孝子變成一副精於計算的商人模樣,私下跟肖琴說, "這老不死的,一把年紀了還捏著手裡股權不放,準備帶入土下輩子花嗎?"
聽到這話時,他大概也就五六歲吧。他們以為他什麼都不懂,可他卻什麼都懂。
中學讀的也是私立學校,同學都是些家境跟他差不多的。
不論男女,不論接近他或是疏遠他的,周之越從他們眼中看到的都是一樣的內容。唯利是圖、拜高踩低、精於計算…
大學報道那天,他本想跟輔導員申請校外居住。周伯靖沒限製過他的花銷,隻要他想,在附近買套房,還是租套公寓,都沒有任何障礙。
輔導員是個快退休的女老師,但對學生很負責,當時笑看著他說: “才大一,儘量還是先住校,能多跟室友同學相處。"
周之越堅持想申請校外居住,反而被輔導員擔心是不是他有心理方麵的問題,要給他推薦學校的心理谘詢中心。
老師講起道理頭頭是道,什麼大學是個小社會、要學習人際交往、集體生活、獨立生活的能力,周之越聽著煩得不行,也懶得再折騰辯駁,妥協住校,從頭開始置備住宿用品。
他本想去學校的超市買,去了才發現小超市裡人山人海,結個賬都要排二十多分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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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的確是奇怪。
他正心煩住校的事,被這完全陌生的女孩一步三回頭地盯著看,卻沒更心煩,反而覺得有點意思。
那天之後,持續到軍訓結束,他都沒再見過許意,直到青協組織部第一次例會。
周之越會加這個社團,也並不是因為公益心泛濫之類的。隻是大學有誌願學分要求,邀請他加入青協的學長說,加入他們部門,就不用擔心誌願時長不夠,各種誌願活動隨他們挑。
青協之外的人,就需要每項活動單獨報名,有的還要麵試或者抽簽。
周之越最怕麻煩,既然有這種利處,那加便加了。例會那天晚上也沒課,錯峰去食堂吃過飯,早早便去了開會的教室。
正盯著電腦屏幕看專業課的ppt,一個女孩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同學,你旁邊有人嗎?"
"沒。"
周之越頭也沒抬,隨意應了句。
隻是,這細細甜甜的聲音,有點打斷他的思路,好不容易集中,又聽到她問: “那我能坐這兒嗎?"
周之越不甚所謂地應了句隨便。
片刻,身邊傳來一陣甜甜的漿果香,跟他以前聞到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不同,香味清甜,很自然,並不惹人討厭。
待看完電腦上的圖,周之越才側頭,無意識地瞥了眼身邊的人。幾乎隻回憶了一瞬間,他就想起,是報道那天傍晚,在圖書館後麵遇到的女孩。
後來部門迎新例會開始,點名時,周之越記下了她的名字。許意。
大
下一次見麵,比周之越想象中要早很多。青協組織部例會是周五,而這周五他有事請了假。
沒想到,周六參加一個美術館誌願活動時,就遇到許意了。
周之越沒太刻意關注,可也發現,一開始組長似乎是給她安排了門口迎接的崗位,再一轉眼,就跟他一樣,變成了廳內的維護崗。
這崗位十分清閒,就是帶著工作牌在場館裡固定的路線走來走去,看有沒有人聚眾喧嘩,或是打算觸摸、破壞展覽品。
許意的“巡視”路線還恰好跟他很近,就在斜對角,時不時還能擦肩而過。
每次到眼前,她都會有意無意盯著自己
看。
好幾次,周之越都以為她要找自己說話了,可視線相撞沒幾秒,她又低下頭,轉身返回去“巡視”。
後來,又似乎有個美院的男學生,老是往許意那邊湊。追在身邊跟她說話。
一開始,許意還禮貌性地笑著回答,後來大概是被惹煩了,就板起臉,告訴那男生不要影響誌願者工作。
周之越不經意看到這一幕,唇角彎了下。她個子小,眼睛大,頭發卷卷的,偏可愛的長相,嚴肅起來也沒什麼威懾力。
實在被煩得緊了,許意估計是不喜歡得罪人的性格,私下找了組長,讓她幫忙給那學生說說。
那次之後,和她見麵變得愈加頻繁。彆說周之越一早就注意到她,就算沒注意到,隻要他不是個瞎子,也能記住這張臉了。
不知怎麼會有這種巧合,為了快速攢夠所有誌願時長,剛開學那段時間,他參加的誌願活動挺多。
但每一次,許意都會跟她參加同樣的活動,還恰好分到跟他臨近的位置。
周之越隱隱覺得,這並不是巧合。
但奇怪的是,不像學校裡其他對他表示過好感的女生,許意不僅沒任何明示或暗示的言行,就連話都沒主動跟他說過。
他的大學生活,因為許意的存在,似乎比想象中要有趣一些。
他對許意是有點好奇和興趣,但還未到一定要一探究竟的程度。隻是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麼。
很快,秋天也即將過去。
那是降溫前的幾天,周之越宿舍離教學樓很遠,步行要走將近半小時。學校裡也還沒有設校內巴士,他和大部分學生一樣,購置了一輛自行車上下課以便節約時間。
那天,他正騎車從圖書館回宿舍,手機上收到某位任課老師的信息,讓他嘗試加入一個大學生的創新項目組,為以後積累項目和比賽經驗。
他一邊劃著手機看項目介紹,一邊雙手脫把騎自行車。
餘光突然瞥見麵前有人,周之越急忙抬頭,發現那人是許意,而且就在離自己不足三米遠的位置。
大概是下意識的動作,他趕忙去扶把手,調轉車頭。
可距離實在太近,他急於躲避許意,也沒注意旁邊有什麼,前輪突然被一陣阻力攔住,他撞上了側麵的電線杆。
眼前沒有鏡子,但周之越也能想象他此刻有多狼狽。
身體側麵著地,自行車壓在身上,黑色的外衣被蹭得臟兮兮,手機被摔得飛到很遠。周之越感覺胳膊上的痛感越來越強烈,皺著眉打算站起身,眼前的光線被一條陰影遮住。許意站在他麵前,自上而下地看著他,眼神中閃過慌亂: "…同學,你沒事吧?"
周之越真的很不想說話。
她叫他, "同學"?難道這麼久,她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其次,她問他, “你沒事吧”。顯然是句廢話,他現在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許意大概也意識到這一點,蹲下身,去攙他另一條胳膊。
已經是深秋,小姑娘穿得少,掌心冰冰涼涼的貼在他胳膊上,讓他心裡生出一點奇怪的異樣。
她更小聲些地問: “你還能動嗎…不然我扶你去校醫院吧?”
周之越主要摔的位置是胳膊,腿應該隻是蹭破點皮,完全不影響走路。但鬼使神差般,他還是輕點了下頭。
去校醫院的路上,他倒也沒真讓許意扶,隻是跟她並排走著。
不知道能說什麼,索性不說話。
許意看了他一眼,先開口,語氣聽起來有些緊張。“那個…在學校騎車要注意安全啊。”
周之越淡淡“嗯”了聲。
走了好長一段之後,許意又說: “不過你還挺厲害的,騎自行車可以雙手都不扶把手。”
周之越瞥她一眼,各種回答在腦子裡閃過,說出口就變成: "沒什麼難的。"
於是,話題再次被他終結。
也許是許意也察覺到他缺乏交流欲望,也不說話了,就一路安靜地陪他去校醫院。掛好進診室,又拍了片子,發現是胳膊輕微骨折。
等待打石膏固定還需要一段時間,許意在原地站了很久,輕聲說:“我先出去一趟。”周之越嗯一聲。
過了會兒,等許意回來,他已經打好了石膏,胳膊用紗布帶掛在脖頸上,更沒形象的造型。
許意手裡拿著一箱牛奶,還有一個小袋子,吞吞吐吐地說: "怎麼說也是因為我摔的,回去記得多補鈣,可能有助於恢複。"
她掃了眼他胳膊
,又問: "不然我幫你拿回宿舍?"
周之越想象了一下她這小小個子,拎著箱牛奶走在自己身邊的畫麵,語氣平淡地拒絕: “不用,我能拿動。"
許意放下箱子,撓撓頭: “那…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一會兒還有節課。”說著,就轉身出門。
在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周之越終於開口,低沉地說: “.謝了。”
許意轉過頭,視線又在他臉上停留幾秒,然後馬上低下頭: “啊…沒事。”
★
這次之後,周之越本以為和許意就算是認識了。雖然連微信都沒加,他也不確定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不成想,接下來許意對他的態度和相處狀態,和先前沒有一點差彆。還是那種,經常見麵但完全不熟的陌生同學。
遇到時也不主動打招呼,也沒跟他搭過話,但又頻繁出現在他附近,甚至去旁聽他的專業課,跟他在同一個教室自習,每次都坐在離他很近的位置。
已經快到期末,各類社團活動即將暫停,藝術團開始各種專場演出,運動有關的社團也開始每學期例行的比賽。
最受矚目的就包括籃球隊,而周之越並沒有參加。他對這種強烈對抗性的體育運動興趣不大,喜歡的體育活動大概隻有騎行、遊泳這類。
但有個室友就是院籃球隊的,最近各院正在打比賽,有天比賽結束,汗津津地從球場回來,跟其他室友閒聊。
"今天這場是和管院打的,虐菜局,管院那些男的都娘們唧唧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管院啊,聽說他們球隊的經理還挺好看。”
“還行吧,今天經理那排有個彆的女生長得特彆可愛,好像是陪她室友來的,我們隊長還問她要微信了。"
"臥槽,叫什麼,難道這學校裡還有我不知道的美女?"室友回憶了下,說: “好像叫許什麼…許意?應該是這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