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派正經的推論,怎麼得出個狗屁不通的結果?”
年長的姑娘後退了幾步,怒目圓睜:“你是誰!你……你居然敢爬掌門師兄的樹,還偷果子!”
這話真新鮮,她種的樹怎麼就成雎安的了?
即熙大喇喇地靠著樹乾:“這樹是雎安的?讓他叫一聲看這樹應不應啊。”
年長的姑娘便氣得不行,拔劍就要趕即熙下來。年輕的女弟子拉住她的袖子小聲道:“她長得這麼好看,不會是師母吧……”
“什麼師母,那蘇寄汐再不講道理,好歹也是個大家閨秀,怎麼會是這種地痞無賴!”
呦嗬,這小姑娘說蘇寄汐不講道理?
即熙雖然也覺得這實在是一樁強賣強買的婚事,但她借這個身份過活,自然要替蘇寄汐說兩句話,於是俯身丟了幾個山楂給她們。
“彆氣啊一起吃唄。蘇寄汐雖然任性鬨騰了點,但是對紫微星君是一往情深不可自拔,連他死了都要做他的妻子。情深至此有什麼錯處嗎?小姑娘你那麼仰慕雎安,若是有辦法嫁給他,你嫁不嫁?”
年幼的那幾個姑娘接住了果子,覺得吃也不是糟蹋了也不行,正在為難。又見即熙說著話指向她們,頓時羞紅了臉。
年長姑娘不由地更氣了:“才不是呢!她早先看上的是雎安師兄,後來知道雎安師兄失明了,嫌棄師兄看不見才轉而要嫁師父的。”
什麼?
蘇寄汐他娘的敢嫌棄雎安?
即熙立刻怒火中燒,差點沒一蹦三尺高,如同炸了毛的貓。
“雎安看不見怎麼了?她蘇寄汐有眼無珠還不如瞎了!這世上美女成千上百,天機星君三百年來就出雎安一個,她是個什麼玩意兒也好意思挑雎安的毛病,我呸!”
姑娘們被即熙變臉之迅速一時驚得無言以對,正在此時即熙聽到有人遠遠地喊了一聲:“師母?”
抬頭看去便見一個兩個身長玉立的白衣男子站在遠處屋簷下,正是天梁星君柏清和雎安,柏清吃驚地看著她而雎安眼眸低垂神色淡淡。
樹下的姑娘們不可置信地重複“師母”二字,即熙才意識到她剛剛好像把自己狠狠罵了一頓。
即熙沒想到會讓柏清和雎安撞見這一幕,她思忖著蘇寄汐這種大家閨秀,著實是不該去爬樹的,於是邊想著如何圓話邊從樹上跳下來。一時分神腳下一空,手忙腳亂地從樹上掉下來,她聽見自己的骨頭發出清脆的哢嚓聲。
……這蘇寄汐的身體,也太脆了吧?
甲子年開春以來,柏清就沒閒下來過,諸多事端一件接著一件看不到儘頭。師父猝然去世,誅殺災星,新師母鬨著嫁過來,如今新師母竟然從樹上掉下來暈了過去。
他快步穿過長廊拐角處,便在金色的銀杏樹和紅牆之間看到了提著個木盒子,悠悠前行的雎安。柏清與他並肩而行說道:“聽說師母醒了,你也是去看師母的?”
雎安微微側過頭,目光也轉向了柏清的方向,就像能看見似的點了點頭:“蘇家的人也來了,你多留心。”
雎安邊說便靈活地避開了身前的一個花壇,他似乎已經對星卿宮的構造了如指掌,柏清卻差點被旁邊的枝椏絆一跤。柏清長年以來身體不協調,不要說撞樹撞牆甚至會左腳絆右腳,他有時候會懷疑他和雎安誰才是瞎子。
正在柏清暗自鬱悶之時,卻聽雎安說道:“禾枷的屍體帶回來了嗎?”
柏清心裡一緊,連帶著說話都不利索了:“運……運回來了……放了好些冰,屍身還完好。怎麼了?”
“她名聲不好,屍體若是落入彆家手裡大約會被侮辱踐踏。我們運回來,就將她好好安葬吧。”頓了頓,雎安輕輕一笑淡然道:“怎麼我每次提到禾枷,你都這麼緊張?難道……”
一時間柏清的心臟又提到了嗓子眼。
“……難道你也覺得,師父不是她殺的嗎?”雎安的下半句話讓柏清的心落回了肚子裡。
師父死得離奇而突然,一時間災星詛咒說甚囂塵上,仙門百家借此討伐懸命樓,星卿宮幾乎是被裹挾著參與的,實際上雎安對禾枷一直持保留態度。
柏清清清嗓子說道:“那日你令‘問命’箭誅殺害死師父之人,問命箭就徑直取了禾枷性命。以問命箭的靈識,它認定了禾枷是凶手便不會有錯。”
雎安皺皺眉頭,應道:“確實如此。”
“……那你為什麼覺得師父不是禾枷殺的?”
“隻是感覺而已,並無實證。”
“哈哈……你又不認識禾枷,哪裡來的感覺。”柏清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發乾。
雎安卻隻是笑了笑,南鬥星圖在他的右臉上若隱若現,他道:“說的也是。”
柏清卻有些笑不出來了,他神色複雜地看著身邊笑意恬淡的雎安,心中有些悲哀。
那天他看到禾枷的屍體發現居然是失蹤多年的故人時,震驚到無法言語,下意識地就要阻止走過來詢問情況的雎安。
而雎安隻是疑惑地皺起眉頭,神情沉穩平和如同往常。他的眼睛裡映著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就像一麵透不過光的鏡子,然後以冷靜甚至於天真的語氣問道——怎麼了?
那一刻是柏清看著茫然無所知的雎安和死去的即熙,他頭一次由衷地慶幸雎安已經失明了。
有些事還是永遠看不見,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