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1 / 2)

要說起來的話,思薇真是即熙冤家路窄的死對頭,她們從血緣裡就帶了互相看不慣的因子,那大概是來自她們性格為人截然相反的兩個父親,和同一個母親。

即熙對星卿宮最初的認識就是來自於她的母親,星卿宮的太陰星君。

雖然她母親剛生下她就跟她爹和離了,以至於即熙對母親沒啥印象。隻記得小時候她爹一提起她娘就一頓猛誇,說什麼天仙下凡蕙質蘭心驚才絕豔,大概用儘了她爹知道的為數不多的成語。曾經有一段時間她爹專門去看詩詞,就為了跟她形容她的母親。

所以長大後即熙也很能理解,為啥這個仙人一般的母親要和她爹和離遠走——大概是文化水平不在一個層次上沒法交流。其實她更疑惑的是她娘怎麼會看上她爹?

她爹就支支吾吾,後來還是承認了當年她娘頭一次下山遊曆,涉世不深,他一見鐘情後就隱瞞了自己熒惑災星的身份追求她。說實話她爹長得不錯,是野性放肆的那種英俊男子,涉世未深的她娘栽在她爹手裡,那也情有可原。

結果他們私自成婚,即熙出生後沒多久她娘就發現了她爹的真實身份,憤而和離回了星卿宮。

這麼多年裡即熙她爹繼承了懸命樓,賺得盆滿缽滿,地下的寶庫都新開辟了好幾個,欄杆房梁都貼著金箔,就差用金磚玉石鋪地板了。然而她爹總是在雕欄畫棟中,紙醉金迷間惆悵地拉著她的手問:“你說你娘到底是氣我騙她呢?還是氣我是熒惑災星呢?”

即熙看著舞女姐姐們的翩翩舞姿,卻覺得這種糾結十分沒必要,聽說她娘早就再次婚嫁,嫁給了星卿宮宮主並育有一女。這次可謂是金童玉女,隻可惜她娘生這個妹妹的時候難產去世。

按照刀疤徐叔叔的話說,你老婆嫁了彆人如今又死了,是問也問不到找也找不回,你他娘的還管她乾什麼呢?

即熙把這話回給她爹,就被她爹猛拍了腦袋,她爹氣道:“你一個七八歲的女娃,說話怎麼這麼粗俗!”

她爹似乎盼著她能朝大家閨秀的方向發展,可惜懸命樓隻有一堆朝廷通緝的逃犯,正經人誰也不敢來這個災星的地盤。所以即熙從小打架鬥毆坑蒙拐騙學了不少,大家閨秀是一點兒也不沾,而且對於她爹希望她大家閨秀這一點十分不滿。

她爹曾說他們家都是天生反骨,即熙也不例外。她十歲那年她爹成功把她的玩伴賀憶城騙去了私塾讀書,正在她爹再接再厲準備把她也弄去的時候,即熙乾脆利落地離家出走,跟著一個戲班子到處晃蕩。

她撒謊說自己是個孤兒,那戲班子的班主看她有一手偷東西的好本事,就把她留下來了。之後班主帶著戲班子到各地去表演,即熙就混在看戲的人群中偷荷包,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從未失手。錢到手一半給班主一半留著自己花,把各地的小吃美食吃了個遍。

開心地玩了幾個月,跑得離家越來越遠,即熙卻慢慢發現這個戲班子好像不太對勁。

雖然戲班子都會收很多小孩,為培養成以後的角兒做準備,但是班主一路上未免收了太多孩子。有的是買的,更多是無家可歸的孤兒,即熙眼看著好幾個根本都沒有什麼唱戲的資質,班主卻也收留了供他們吃喝。

一個能慫恿小孩偷錢給自己的班主,能有這麼善良?

十歲的即熙都不相信,畢竟她從小到大的睡前故事就是叔叔們的精彩騙局。

她旁敲側擊了一陣,但戲班子的人口風都很緊,隻說將來要培養這些孩子。這些被收留的孩子們也一個個感恩戴德,即熙看著隻覺得頭皮發麻,想讓刀疤叔叔賴皮叔叔血手叔叔挨個來給他們講講人心險惡。

不過即熙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是個災星,按照祖上的傳統收錢咒人,不負責救人。她隻是好奇心作祟,想看看這班主要乾什麼。

老話說的好,人好奇心就不能太重,她留在戲班子裡就撞上了冤家路窄的思薇。

思薇是在即熙到戲班子的四個月後來到戲班的,即熙剛剛從外麵偷了幾個荷包回來,便看到一個乾淨樸素的小姑娘站在臟兮兮的孩子們中間,格外紮眼。那姑娘看了一眼即熙手裡的荷包,便明白過來她是個小偷,眼裡就帶了幾分鄙夷。

即熙跑去問唱旦角的姐姐,這新來的小姑娘是誰啊?姐姐說好像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小姑娘,剛剛八歲,和家人走散了無處可去,才流落到戲班子裡來的。

這種姑娘班主也收,這麼缺小孩?

思薇在一群臟兮兮又憨憨的孩子中聰明清高得出類拔萃,一看就從小被保護得很好很有教養,正是即熙她爹想要她變成的大家閨秀。不過既然是大家閨秀肯定看不慣即熙這種邪路子,思薇從不拿正眼看即熙,聽到即熙和孩子們吹牛時總是冷嘲熱諷地說她是“無恥小偷”。

即熙對這種正經人家出身的孩子總是有著幾分憐憫,那就像是野貓看流落街頭的家貓的憐憫,因此很少跟她們一般見識。她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審美觀念,因為思薇長得好看便對思薇又多了幾分寬容,除了親切地回複她一句“看不慣就滾蛋”之外,也並不針對她。

而且即熙隱約覺得思薇的到來沒那麼簡單,於是某天清晨,即熙在洗漱時遇見了思薇,見四下無人便直接開問:“這個戲班子真邪門,收了這麼多小孩,你覺得呢?”

思薇很是驚訝,但是下一秒就是不屑:“知道不對勁你還待在這裡,快跑吧。”

“你不是也待在這裡?”

“我和你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