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會打擾到那個人,或許她並不願意被找到。”雎安微微一笑。
雎安的語氣太溫柔以至於即熙怔了怔,她低頭看著紙上畫出來的水天需卦,輕聲說道:“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啊。”
“是,很重要的人。”
“但你顧忌這個顧忌那個,你怎麼找這個人呢?”
“世人皆知我在此處,若她想見我,自然會來。”
“那你就這樣等著?”
“嗯。”雎安把卜卦的書攤開放在桌麵上,笑道:“我這個人,耐心還不錯。”
即熙看見雎安這樣輕描淡寫地說著,就覺得有點心酸。他要找的這個人真是不識好歹,他怎麼能讓雎安等這麼久呢?他怎麼忍心呢?他就該麻溜地趕緊滾過來。
她以這種心酸的心情艱難地上完了這堂卜卦推命課,揉著發脹的腦袋抱著書離開析木堂。雎安把她送到門口,即熙就看見蘭茵有些不安地站在門口的銀杏樹下,看見雎安就眼神發亮又躊躇。
這表情,這狀態,她可太熟悉了。
蘭茵叫了一聲掌門師兄,雎安想了想便回應道:“蘭茵?”
他認出了蘭茵的聲音,蘭茵激動得話都說不清了,一句“我有話對您說”說到舌頭打結。即熙向雎安告辭,拍拍蘭茵的肩膀,小聲鼓勵她一番,蘭茵感激地點點頭,然後以破釜沉舟的神情麵對雎安。
即熙想,不出意外,她將第四十三次見到雎安拒絕彆人的情意。
雖然拒絕是無法躲避的,但是勇氣還是可嘉的。
即熙抱著書拐過一個牆角,然後迅速靠在牆上偷偷看著站在析木堂門口的雎安和蘭茵。蘭茵仰著頭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豁出去大聲說道:“雎安師兄,我……我喜歡你。”
紛紛落葉落在雎安的肩頭,他低頭輕輕笑起來,神情溫柔無奈。
她驀然想起來,她像蘭茵這麼大的時候,好像也有過這麼一出。那時候她剛過十四周歲生日奔十五去,和同門打賭輸了,同門就罰她去跟雎安表白情意,七日之後才能告訴雎安這是假的。誰都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雎安,即熙隻覺得尷尬得恨不能以死代罰,但是願賭服輸,她不能丟了賭品,就硬著頭皮去找雎安。
那似乎是個春日,雎安在落花繽紛之間練劍,在星卿宮裡雎安從不用不周劍,隻用木劍。她就站在梨花樹下等著雎安,看著他青衫在白色花瓣間飄逸靈動地穿梭,身姿優雅得像舞蹈,卻招招精準致命。
看見她在樹下等著,雎安很快收了劍走到她麵前,微微彎腰平視著她,問她:“怎麼啦?”
他脖頸上的汗滾落進衣襟裡看不見的地方,氣息還不穩,喘息聲比平時大許多。伶牙俐齒的即熙突然覺得很慌,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斷斷續續地說:“雎安……師兄……我……那什麼……我喜歡你。”
雎安怔了怔,就保持這個微微俯身的姿勢看了她很久。即熙感覺自己的臉熱得不行,差點就忍不住直接告訴雎安這是她輸了賭局的懲罰。雎安卻笑起來摸摸她的頭,他眉眼彎彎滿目溫柔,在梨花繽紛間好看得像是一幅畫,他說道:“你還小,這些事情等你長大了再說。”
即熙聞言長長鬆了一口氣,忙說道:“好啊好啊。”
雎安確然是個極溫柔的人,她再沒見過比這更委婉溫柔的拒絕方式了。既然她已經被拒絕,而且之後雎安待她一如既往並未改變,她也就忘記再告訴他這是個遊戲。
現如今蘭茵也和她年紀相仿,估計雎安也會說——等你長大了再說吧。
即熙趴在牆角邊,興趣盎然地觀察著。蘭茵說完之後雎安很快就回應了,他說道:“多謝厚愛。不過對我來說,你僅僅是師妹。”
蘭茵紅著臉小聲說:“我知道我平凡,不夠優秀也不夠好看……”
“不必妄自菲薄,在喜歡你的人眼裡你自然珍貴無比,隻是你還沒遇到這個人而已。拒絕的原因不在你而在於我,抱歉。”雎安的語氣溫和而堅決。
即熙想雎安換了一種拒絕的話術,直白了很多卻還是很溫柔,看來是愈發熟練了。
蘭茵乖巧地點點頭,卻已經淚水漣漣,她說:“我知道了,我……我走了。”
說罷蘭茵轉身而去,雎安聽出來了蘭茵的哭腔也沒有安慰她,隻是安靜地待她的腳步聲遠去。然後抬頭麵朝著天空,金燦燦的陽光溫暖地灑在他的臉上,他淡淡一笑,像是想起了什麼遙遠的往事。
阿海從遠方飛來落在他肩頭,他撫摸了一下阿海的翅膀,然後回身走進析木堂裡。
很久以前,有個姑娘站在梨花紛飛裡,臉紅透了。她說雎安師兄,我喜歡你。
他馬上就猜到這是個賭局。
他拒絕過許多充滿熱情的眼睛,或者期期艾艾的情意。但是這句“我喜歡你”卻在他腦海中不停地回蕩,直到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心跳聲淹沒,熱烈的感覺陌生到令人心慌。
他看著梨花落在她發間,落在她淺綠衣衫的肩頭,看著她年輕而羞惱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該如何發出聲音。
他知道這個年紀的女孩,熱情來的快去的快,很容易喜歡上什麼轉瞬又厭倦。
他也知道這個姑娘並不是真的喜歡他,她隻是敬仰他,崇拜他。
可是她說喜歡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即熙啊,你可長點心吧
即熙:點心?什麼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