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符(2 / 2)

予霄慌忙道:“師兄……宮主,你是不是弄錯了,我……”

雎安淡淡笑了一下,慢慢地條理清晰地說道:“世上生民萬萬,星君不過三十六人,千百年來飛升的修士不過二十幾人,這條路原本就狹窄。在這條窄路上掙紮而痛苦,不如去尋自己的路,過自己真正想過的生活。彆人眼裡好的,未必就適合你。”

“無論走哪條路,我們都殊途同歸,這一生隻要對得起自己,便是成功。”雎安微微笑著,眼睛裡映著予霄驚訝羞愧的臉龐。

予霄顫聲說道:“可我要是作了惡,反噬了你……”

雎安搖搖頭,他伸出手去摸到予霄的衣襟,然後慢慢移到肩膀處拍了拍:“不周劍嗜血,除我以外的人拿到它很難不殺生,但你克製住了。予霄,你做了錯事,但這不代表你是惡人。”

“你已經為你犯的錯付出代價。從此之後你仍然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地活在這世間。我相信你會這樣,所以給予你祝符。”

予霄怔怔地看著雎安很久,眼睛慢慢地變紅了。

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不知道為什麼,這八個字一瞬間刺中了他的心扉,他想他這輩子居然還配得上這幾個字。

從天下最受敬仰最良善的人口中聽見這句話,這世上或許還有屬於他的路可以走。

他拜倒在雎安身前,額頭貼著地麵,低聲嗚咽起來。仿佛要把他這些年鬱鬱不得誌的痛苦都哭出來一般,淚流滿麵。

“但凡有一點兒光亮,雎安就能從淤泥裡找到金子,就像這樣。”即熙扒拉著爐灰,從裡麵找到了晏晏剛剛掉的珍珠扣子。

晏晏寶貝地接過自己的珍珠扣子,擦擦灰說道:“是啊,柏清師兄之前也說,連貪狼星君那樣離經叛道的人都被雎安師兄管住了呢。”

“……”

即熙揉了揉太陽穴,柏清什麼時候才能不在樹立反麵形象的時候帶上她?這七年裡就沒有新鮮的例子了嗎?

織晴有些好奇地問即熙道:“師母,你為什麼對不周劍這麼熟悉?”

即熙一口茶就嗆了嗓子,她心虛地輕聲說:“有所耳聞,有所耳聞。”

她找來織晴晏晏和蘭茵就是來問予霄是何許人也的,幾碟瓜子下肚,大家閒聊得差不多了,即熙就送她們回去。

月光皎潔寧靜,姑娘們挽著手走在一起,蘭茵拉著即熙的胳膊,往析木堂的方向看了看。那裡還是一片漆黑,雎安還沒有回來。

雖然表白被拒絕了,蘭茵的少女心思仍然不能斷絕,她感歎道:“不知道將來誰有這個福氣和雎安師兄在一起。雎安師兄多麼溫柔可靠啊,你看今天那麼多人的心魔,他說渡就渡了,好厲害。”

引渡來的心魔需要很久才能淨化掉,在外人看來是強大,對雎安來說應該是不小的負擔,隻是他不從來不會提起罷了。

即熙又想起了黑氣籠罩中的雎安,心裡又有些不舒服,像是有一口氣在不上不下堵得慌。她說道:“他就是太習慣於承擔責任了,誰有心魔都可以來找雎安,那雎安要是有了心魔呢?”

他是天下人的退路,可是他自己沒有退路。

姑娘們聞言十分驚訝,蘭茵不假思索地笑著說:“師母您說什麼呢?雎安師兄怎麼會有心魔,他可是天機星君,是天下良知啊。”

話音剛落,一向嬉皮笑臉的師母大人停下了步子,姑娘們不解地回頭看她,隻見她在月光之下沉默著,雙眸瑩瑩發亮。

她嚴肅地,擲地有聲地說道:“雎安也是人,他隻是個凡人。”

語氣裡有些憤慨,但更多的是無奈。

她還記得有一年,雎安去試煉的地方邪祟肆虐,許多人莫名發瘋。他被當地百姓認作邪祟異端差點燒死,因此受了重傷。她和柏清去接雎安的時候他甚至不能行走,隻能先就地養傷。

附近幾個城鎮的百姓聽說他是主善的星君,不知多少人帶著自己的家人,過來求雎安驅除煞氣引渡心魔。

她就把這些差點害死雎安又過來求助的人堵在院門外,來一個罵一個,來兩個罵一雙,柏清都攔不住她。

她清楚地記得有個中年男人,伸著脖子扯著嗓子說道——他就是天機星君啊,生來就要做善事的,和我們計較這些過錯,也太小氣了吧!

——既然是做善事的星君,怎麼能對我們見死不救呢!

她看著這個男人的眼睛,在看向他身後那些默默無語的百姓的眼睛,瞬間明白了他們都是這麼想的。

他們視雎安的善意為理所當然。

即熙突然理解了為何雎安出門在外時,肩上總是停著凶狠的海東青,手裡握著上古凶劍。若他不這樣強悍,不知道會被這些人怎樣盤剝。

從那以後即熙常常覺得那些對天機星君的誇讚是脅迫,是勒在雎安脖子上的繩索,是逼迫他犧牲的毒藥。

所謂“他可是天機星君啊”,她討厭這種理所應當的語氣,她替雎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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