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1 / 2)

她終於被解除軟禁了。

如今已經是公元1479年了,連聖誕節都已經結束。

冬天來臨,城裡下了一場小雪,仿佛隻是輕描淡寫的走了個過場,連冬青樹的枝頭都沒有染白。

海蒂等了許久,那幾個玻璃器皿始終沒有還回來,心裡有些擔心。

她倒不是頭疼那青黴素做不做的出來——萬一玻璃皿裡的牛肉湯變質生黴了,引誘些老鼠蠍子從暗處的爬出來,搞不好自己又要被懷疑是個女巫。

解除軟禁的當天,德喬又把她帶去了辦公室裡。

這兒的宮殿,和以前觀瞻過白金漢宮還是有區彆的。

文藝複興時期的宮殿外牆都簡樸無華,牆麵裸.露著磚石,遠遠望去仿佛是個碉堡。

但隻要走進去,踩上那繡著金色獅子的波斯軟毯,望一眼那奶白色的牆壁與無數名畫,敬畏與肅穆感便又瞬間沉在了心上。

海蒂在走近辦公室的那一刻,心裡還是湧生出一些恐懼來。

她離洛倫佐越近,就越能感受到身不由己的無力感。

“坐。”

仆從搬來鋪著天鵝絨軟墊的四角凳,她低頭行了個禮,坐在了桌子的對麵。

“除了柑橘之外,還有什麼?”

洛倫佐似乎正在寫著什麼文件,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她。

“大人,不同的研究成果,需要不同的實驗周期。”海蒂平靜道:“我需要確認原理的時間。”

天鵝羽毛筆在紙上停頓了一下,半晌才繼續書寫後麵的意見。

“需要多久?”

“看您要什麼。”

“你上次說的,那個神藥,叫什麼?”

“盤尼西林。”

“那先做這個。”

青黴素的研發時間,她其實心裡根本就沒有數。

而且哪怕兩三個月能做好,她也要把時間拖到兩年,給自己爭取更多的存活機會。

一旦自己失去利用價值,又沒有找好後路,結局不堪設想。

“大概……至少需要五年左右。”海蒂不確定道:“這個東西需要進行反複的實驗和確認,而且還要進行臨床檢驗。”

她生怕他不相信自己,又連忙加了一句:“我可以定期給您進度報告,不會怠慢的。”

洛倫佐似乎並不在意這些,隻點了點頭,隨手點了個句號。

“有什麼需要的,直接找克希馬幫忙。”

他抬起頭來,準備詢問玻璃器皿的事情,卻看清了這個姑娘。

她年輕,貌美,而且皮膚白皙明潤如珍珠一般。

德喬給她安置了新的衣衫和發飾,把她收拾的乾淨利落,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哪位鄰國來的貴族小姐。

“……是,是還有什麼吩咐嗎?”海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往後躲了些。

“沒有。”洛倫佐收回了目光,準備召見下一個被讚助者:“你可以出去了。”

“比起那個藥,我希望您更關注一下佛羅倫薩。”海蒂鼓起勇氣道:“它不一定處在絕對的秩序裡。”

這句話有些逾越了。

洛倫佐抬眼再次看向她,揚起了禮貌而又疏遠的笑容:“基思勒小姐是認為,美第奇家族如今並沒有保護好這個城市嗎?”

海蒂一直記著這些事情。

除了虛榮之火之外,還要提前乾預的就是意法戰爭。

她雖然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24歲的年輕皇帝能帶著軍馬征服佛羅倫薩,可這件事現在顯然並不能直接提。

提了就是在冒犯,甚至是在羞辱他。

必須要獲取這位領主的足夠信任,才能跟他預警這方麵的事情。

拉丁語裡有句諺語,告誡人們切忌交淺言深。

——這場戰爭起碼還有十年,結局一定要被改變。

“先生,我是從底層被您錄用的。”海蒂心裡依舊記著那一場罪惡的大火,加重語氣道:“除了主教、商人們的言語之外,您也可以通過小偷和□□來觀察一下這個城市。”

“有些危機,是在不起眼處無聲膨脹的。”

擺在明麵上,都不算敵人。

她現在根本不知道那個瘋子叫什麼,多少歲,住在哪裡,隻清楚這個人會煽動群眾毀了整個佛羅倫薩,一把烈火燒毀無數的珍品。

洛倫佐並沒有點頭,隻指了一下門外。

年輕的煉金術師又鞠了個躬,徑直退下了。

她在俯身時,烏黑的卷發傾瀉而下,讓他突然想起了詩歌裡的風神歐芙洛西尼。

在教堂發生刺殺案之後,佛羅倫薩被全麵加強了警戒,連城市鳥瞰點都有弓箭手輪值防守。

他這幾年裡一擲千金,不斷舉辦豪華奢侈的□□和狂歡,讚助數十位畫家和詩人,在城中的聲望幾乎到達了巔峰。

——她說的危機,是指的什麼?

從理智層麵上,洛倫佐並不想把這句告誡當一回事。

可懷疑和動搖的種子,也已經悄然種下了。

海蒂被軟禁了一個多月,如今終於能鬆一口氣了,索性去找達芬奇喝杯酒聊聊天。

杜卡萊王宮便是後世的舊宮,現在已經陸陸續續改過幾次名了。

從這兒可以俯瞰市政廣場,還能瞥見大衛雕像的複製品。

一樓有可以容納五百餘人的議政廳,貴族政客們也經常聚在這宴會跳舞。

二樓和三樓供各個家族成員居住和辦公,處處都金碧輝煌。

而美第奇資助的藝術家們則住在一樓的南部,可以自由出入庭院,且經常聚在院子裡喝酒聊天,偶爾還有女仆們給他們跳舞助興。

海蒂記熟了不同的路徑,避開那些夫人小姐們,一路繞到了庭院裡,去看望曾經的上司。

——現在算同僚啦。

達芬奇並不在,倒是小桶正在院子裡畫畫,調色板正散發著有錢的氣息。

她一眼就認出來好幾種——粉、藍、紅、黃、紫,居然還有紫色。

海蒂走近了幾步,果然聞到了那股刺鼻的尿騷味,下意識地又退遠了一些。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