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室傳來刺鼻的味道。
海蒂靠近那裡的時候,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還有婦人痛苦的呻.吟聲。
洛倫佐在隔板前頗為焦急,高聲呼喚道:“克拉麗切——”
旁邊的女仆們端著熱水來來去去,看起來都頗有些茫然無措。
海蒂第一時間洗乾淨了手,進了那個半封閉的房間。
一個臉色蒼白的婦人跨坐在馬凳上,搖搖欲墜著快要栽倒下去。
“我來——”她眼見著旁邊有人竟拿出了銀鉤,下意識地推開了那詭異的用具,去看夫人的身體情況。
孩子的頭已經露了出來,但是肩膀卻卡在了裡麵。
還好不是更麻煩的問題。
克拉麗切已經用儘了力氣,此刻痛苦喘息著隻想躺下來休息。
旁邊的助產士在高聲的催促著,甚至有人在揮舞著鞭子,試圖讓她驚嚇著再度發力。
“把鉤子和小刀收起來——你們想對孩子做什麼?!”
她甚至顧不上自己的身份,惱怒道:“快過來幫我把她的腿抬起來!”
自己上輩子生育過兩個孩子,對這其中的訣竅記得再清晰不過——
哪怕隻生過一個,也絕對永生難忘。
她扶著克拉麗切坐在旁邊,讓她用雙手抱住大腿,這樣可以減少脊柱的彎曲程度,擴大盆骨的出口。
“給她一些止痛的藥水——之前有人受傷時不是有嗎?”
海蒂不斷撫摸著她的後背,小聲安慰著她鎮定情緒,抬頭看向旁邊的助產婆:“或者給一塊能熱敷毛巾也好啊?!”
“不可以的……大人。”
“為什麼?”
那助產士略有些詫異地看著她道:“因為這是上帝對女人的懲罰啊——如果生孩子的時候緩解陣痛,等於在褻瀆神靈啊!”
“F——”
海蒂見那婦人額頭上全是冷汗,直接喚道:“給她端熱湯來,起碼喂她些東西吃吧?”
她吩咐讓另一個女傭在背後推著奄奄一息的克拉麗切,自己在前麵不斷地按壓著恥骨,輕手輕腳地接引著胎頭。
這男人就不會避孕嗎?!
非要連著生一個足球隊不成?!
屈大腿助產法配合壓前肩法顯然頗為有效,那孩子竟真的一點點的分娩出來,身上血糊糊的一片。
旁邊的老婦人拿著剪刀就要剪斷臍帶,又被海蒂一聲喝止。
“剪刀——剪刀已經洗過了。”
“不,拿到火上烤一下!”
她清楚這些剪刀得有多乾淨——一旦處理不當,恐怕婦嬰都會感染破傷風,甚至可能會直接死亡。
人們知道她的身份,神情也無不敬畏又小心,隻一一照著吩咐去做。
那孩子被抱了出來,安靜的一聲不吭。
“是個男嬰——領主大人!”
洛倫佐等待地頗為心焦:“克拉麗切還好嗎?”
“還好,在喝湯呢!”
海蒂卻臉色蒼白的看著那個男嬰,連呼吸都有些停滯。
為什麼還沒有哭?
怎麼還不哭?
她上前檢查那孩子口中是否有異物,又擺正了姿勢,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再不哭就等於是嚴重缺氧,後果不堪設想——
那巴掌剛落下來,男嬰就忽然啼哭出聲,聲音竟是又響又亮。
旁邊的助產士一臉訝異的看著她,海蒂意識到了什麼,嚴肅地抱著孩子解釋道:“這是對上帝的謝恩。”
其他人紛紛應和,開始幫忙把克拉麗切夫人扶起來。
窗外一支又一支火箭螺旋著衝上天際,是孩子們在祈禱母親快快順產。
這個時代的人雖然不會消毒和助產,可居然懂得如何縫合撕裂的傷口。
她們用酒精和黃油擦洗著患處,小心翼翼地縫了三針,連麻藥都不用打。
——現代也並不用,因為生孩子的疼痛早已蓋過了那些。
海蒂總算鬆了一口氣,又去拿熱毛巾幫她擦拭脖頸和身體。
克拉麗切夫人頗為虛弱地伸手想要觸碰她,聲音微弱而無力:“孩子……孩子健康嗎?”
“很健康,哭聲很洪亮。”海蒂握住她的手,下意識地開口道:“如果您再生下去……對身體真的很不好……”
搞不好會子宮脫垂的。
“我……我不知道怎麼辦啊。”那平日裡端莊溫和的夫人露出絕望的神情:“每次剛生完不久,一旦與他同房,就會再懷上。”
她幾乎每年都要疼上這麼一回,之前那對雙胞胎早早夭亡,這次又難產到生一半卡在那裡,簡直和噩夢一樣。
海蒂小心地給她喂著溫鹽水,下意識地問道:“您平時……不避孕嗎。”
“我一直……睡衣荷包裡都帶著鼬鼠的睾.丸,”克拉麗切緩緩閉上了眼睛:“但是沒有什麼用處。”
海蒂小心地服侍著她躺好睡下,半晌都緩不過神來。
太可怕了……
自己要是在這個時代結婚生孩子,恐怕一不小心就會死在這兒。
等她沐浴更衣完再回到這兒,有喜笑顏開的老婦人給她遞錢袋子。
“領主大人給所有人都發了好些賞錢!還讓我們把那些尖勾都扔掉!”
海蒂並不想問那鉤子是用來乾什麼的,隻側頭去看搖籃裡酣睡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