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海蒂的資產擴張的速度非常的快, 以至於她自己都有些不能相信。

但這件事也非常科學——正如同原始人可能需要用火石工作一下午才能生火, 而現代人按下打火機隻需要一秒鐘一樣。

她首先購入的產業就是紡織工坊, 而且給自己挑選了幾個忠心又老實的夥計。

這個行業已經發展了兩百年有餘, 甚至已經出現了很完整的流水線——

從羊毛的清潔、漂洗、拉幅, 到後續的休整、染色, 一共要經曆十五道工序才能完成產品的製造。

不僅如此,匠人們也有清晰的分工。按照行會的規定,他們每人都隻能做對應的活兒, 也不可以貿然的出售工坊中的東西。

海蒂拿著僅有的一百多金幣開了一間紡織工坊, 然後又在萊昂納多的照應下完善了水力漿洗的過程,讓效率提升的相當快。

——嚴格意義上,她現在多了一個身份, 也就是布商。

物美價廉的一匹匹布拿到集市上幾乎都被一售而空, 她還特意弄了些油彩做個了醒目的海報,吹噓了一下這商品的耐洗和保暖,果然人們也相當的買賬。

這一間工坊擺在這裡,就類似於一隻不斷下蛋的小母雞。

如果她長期停留在佛羅倫薩這兒, 可能就會雞生蛋蛋生雞,最後成為豪富商人之一。

也趁著這個機會, 她也和附近的幾家工坊的所有者們熟絡起來,甚至會去他們的家中赴宴聊天。

他們交換著很多信息——

商人們希望從她的口中聽到領主對稅金改動的興趣, 她則可以從更多領域來了解這個世界。

聽說米蘭的領主在樂不可支地追逐著那個嗆脾氣的美人, 如同眼前被吊著一根胡蘿卜的毛驢一樣, 禮物是送了一次又一次。

聽說英國那邊的紡織工們不堪忍受高昂的稅金紛紛出逃, 牛津從前有三百多台織布機,現在隻剩下三四十台了。

在各種複雜的信息裡,她還敏銳的發現了一個從前沒有注意的知識盲點。

即雇傭兵和軍械的關係。

在現代,國家機器完善而成熟,武器也不是一般人能隨便持有或製造的東西。

而在這個時代,顯然這一切都因為生產力的不足而產生了一些問題。

在曆史的早期,聽說武器和口糧都是由不同村莊的村民們自發製造和供應的,一旦不能滿足要求,他們就將麵臨約達一磅黃金的處罰。

後來隨著領主統治的不斷發展,鐵匠的生意開始越發緊俏,軍械也成功的開始提升產量,武器製造工業也應運而生。

如今的佛羅倫薩有二十旗的城市,七十六旗的農村。

一旦外敵來犯,公民們都要及時的帶著裝備前來應援。

但真正的常備軍不是公民,而是被稱之為‘dottieri(簽約者)’的雇傭軍。

“他們的價格很昂貴吧——”海蒂在與另一位富商共進晚餐的時候好奇道:“還有訓練和安置的費用,加起來恐怕不是比小開支。”

旁邊肥頭大耳的商人擺了擺手,拿起烤兔肉的骨頭來跟她比劃。

一個單位的‘LANCE’最少由三個人組成,也就是騎士、軍士和侍從。

“價格的話……”他摸了摸胡子不確定道:“二十弗羅林一個月?”

海蒂愣了一下,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數字。

三個人才二十金幣?!

她剛來這裡的時候,在達芬奇的畫坊裡月薪是六十索爾迪,約等於半個金幣,那時候確實日子過得戰戰兢兢,連溫飽都不確定是否能夠滿足。

可後來到了杜卡萊王宮,她的薪水就直接漲到了每個月五六個金幣,相當於直接翻了十二倍,而且因為各種成果的出品,領主還會不定期的賞賜她豐厚的金幣,她的資產如今已經達到了接近四百枚。

按照這個數額來比對的話,小桶一幅畫就可以換一百多枚金幣,養著他一個畫家就等於是養了多少雇傭兵啊……

“原先是挺昂貴的,但是黑死病一散,那些農婦又跟老鼠似的一生一窩,人也就不值錢了。”商人喝了一大杯葡萄酒,晃了晃酒杯道:“您還需要來些啤酒嗎?真是味道好極了!”

海蒂在晚宴結束之後,坐馬車回城堡的路上都在不斷換算著彙率和價格。

銅幣銀幣之類的東西算起來確實麻煩,但如果能夠調整雇傭兵的雇傭方式,和他們簽訂更加完善的合同,也許……

馬車還沒有停穩,德喬就出現在了附近,高高揚起手示意車快些停下來:“大人——”

彆告訴我又開始打仗了。

海蒂深呼吸一口氣,在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又是什麼事?”

“魯切萊家族的小兒子——領主大人的親侄子,他發燒的特彆嚴重,好而且好像被什麼魔鬼給附著身!”德喬匆匆踩上馬車的踏板,示意車夫調轉方向往另一邊行駛,語速飛快地跟她解釋道:“這件事剛發生不久,領主大人也已經先動身出發了。”

“魔鬼?”海蒂皺眉道:“為什麼會這麼說?”

“他不僅發燒,身上還出了紅疹,”德喬仿佛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才能說後麵的話:“——而且還有一條惡魔一樣的舌頭!”

什麼?

馬車很快就停在了魯切萊宮前,她拎著小布包提起裙擺快步穿過中庭和長廊,在一眾仆人的指引下前往了三樓的臥房。

已經有好些人圍在了那裡,孩子的母親,洛倫佐的姐姐南妮娜跪伏在床邊正怮哭不止,侍女們手忙腳亂的試圖幫一些忙,嗅鹽瓶也被打落在了地上。

海蒂一出現,人們都下意識地分開了一條道路,讓她能夠靠近那個孩子。

出於謹慎,她戴上了口罩和手套,示意旁邊的侍女給她看看這孩子的狀態。

小喬凡尼已經呼吸都有些微弱了,他看起來頗為狼狽和可憐——

不僅有明顯的高熱症狀,全身起了密密麻麻的紅疹,而且口鼻周圍頗為蒼白。

哪怕有仆人在按住他的四肢,他也在不斷地掙紮,仿佛真的是被惡魔附身了一般。

“請您一定要救救這個孩子——”魯切萊先生此刻手足無措,甚至看向洛倫佐以拜托他說句什麼:“他——我們都不敢讓教士來看看,是不是真的中邪了。”

他話音未落,旁邊的另一個老婦人用巧力讓孩子張開口,給她看那條奇怪的舌頭——

沒有任何白苔,舌麵光滑且紅腫,泛著一種詭異的肉紅色。

這絕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特征。

海蒂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判斷。

這是小兒猩紅熱。

她離開那個世界前,擔任美國電話局局長的兒子都已經六十餘歲,小孩兒時的樣子也頗為遙遠。

可她記得自己深夜裡離開拍攝棚區,在昏暗的燈光下照顧那孩子的情景。

“這不是中邪,”她舉起油燈觀察孩子的皮膚,壓低聲音道:“是一種傳染病。”

這個房間裡估計都有很多致病原,最好要換地方通風消毒。

“不是——不是魔鬼,”南妮娜此刻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那我們——”

“你們站遠一點,如果觸碰過他的話,一定要記得洗手。”海蒂掏出了她自己縫製的小布包,拿出了裡麵的注射器和備用藥劑。

得虧是個小孩子……不需要太大的劑量。

按照現在青黴素工坊的出產速度,兩個月勉強能夠有一整支,菌種和工坊規模都需要改進。

“我不能保證一定能救好他……”

“不要緊,他如果被送到教廷,一定會被當做妖魔給活活燒死!”南妮娜無法控製的抓緊了她的手腕,把皮膚都攥的發白。

洛倫佐上前把姐姐拉開,試圖安慰她道:“我們現在就試一試,你這麼驚慌隻能嚇到孩子。”

後者發出一聲悲鳴,差點又要昏厥過去。

“首先要做皮試,”海蒂動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侍女:“拿鹽和清水來。”

不幸中的萬幸是,因為兩家是姻親,河畔的淨水房也有一直穩定地向這邊供給純淨水,玻璃瓶的密封效果也頗為不錯。

她在眾人的注視下配比了生理鹽水,又臨時用小碗弄了微量的青黴素溶液,取出了隨身攜帶著的注射器。

南妮娜一看到這個眼熟的東西,就急著想要給她幫忙:“是要給孩子灌腸嗎?我現在給他脫褲子!”

“不——不是。”海蒂取出她定製的空心針,把針頭裝在了注射器上。

她先前簡直無法想象人們是怎麼用沒有針頭的注射器吸白內障的——整個鋼筒直接插進去嗎?

就從古希臘一直延用到現在?

針筒和空心針都是在修建青黴工坊時設計製造的,達芬奇因為要去巡視周圍水係和舊渠的緣故,在臨行前幫她改進了許多東西——他確實是個貼心又細心的好友。

海蒂小心地吸入了青黴素溶液,在他起疹情況較小的上臂挑了個地方進行皮試,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

千萬不要過敏,過敏就真的救不了你了。

趁著這個時間,她拿了紙筆寫了簡單的醫囑,教侍女們怎麼用藥水幫他擦洗身子,以及用濃度多少的鹽水定時漱口。

在她低聲解釋的時候,洛倫佐就站在她的身後,眼神溫柔而又複雜。

時間一到,她再次去看皮試的位置,心裡在暗暗祈禱。

沒有反應,一切都好。

“我將把這管藥水注射到他的身體裡。”海蒂看向孩子的父母,鼓足勇氣道:“他可能會因為疼痛掙紮哭泣,請你們不要太焦急。”

“好的——一切都拜托給您了!”

她沒有接受過專業的培訓,也沒有辦法保證這一切都是正確的。

但為了救這個孩子的性命,還是要照著當初在醫院裡見聞的那樣嘗試一次。

小喬凡尼被翻了過來,屁股露在了空氣之中。

她學著護士那樣在他的屁股上畫了個十字,然後讓肌肉裡推注了青黴素。

小孩嗚咽著試圖逃離,但被大人們按著無法動彈。

她有些緊張的把一管稀釋後的藥水推了進去,祈禱這一切能夠派上用場。

在等待的時間裡,她解釋著要更換房間和定時通風的理由,而且囑咐那對父母要觀察自己身上是否有紅疹或者發熱。

等睡前禱的鐘聲遙遙響起,他們已經布置完新的房間,返回那邊去確認小男孩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