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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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坐下之後,開始討論有關威尼斯的事情。

這個國家因匈奴王阿提拉的驅逐而生,如今因繁華的貿易路線而強不可摧。

在過去的幾十年裡,威尼斯和米蘭、熱那亞還有奧斯曼土耳其等國家都發生過戰爭,同時因得天獨厚的經濟優勢而供養著大批的雇傭兵團。

仆人端來了豐厚的晚餐,在為他們斟了兩杯好酒之後躬身離開。

海蒂下午剛收到德喬從家裡帶來的焦糖布丁,此刻聞著鵪鶉的腥氣都有些沒胃口,把碟子推到了另一邊。

“這可是用香草汁煎過的肉丸。”列奧納多舀了一勺,半開玩笑地作勢要喂她。

“我真的沒胃口。”她歎了口氣道:“明天讓廚房做些鷹嘴豆燉牛肉吧。”

列奧納多隨口嘗了兩個肉丸,繼續和她談論東北方向的那頭獅子。

在威尼斯沿岸的重要港口被一一標記出來的同時,他連著喝了好幾杯水,不自覺地用手捂著喉嚨。

海蒂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關切問道:“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有點惡心,”達芬奇捂著腹部皺眉道:“而且肚子開始疼起來了。”

海蒂愣了兩秒,立刻搖鈴叫尼諾進來幫忙:“他可能中毒了——把桶搬過來,現在就給他催吐!”

列奧納多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連咳嗽都開始引發嘔吐。

“尼諾,你去叫人送牛奶過來——要煮沸的絕對乾淨的!把其他廚房的人全部關押起來!”海蒂見德喬也聽到鈴聲趕了過來,示意她扶住列奧納多,一手按著他的肩道:“列奧,你一定要把肚子裡的東西全部吐乾淨——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男人伏在桶前劇烈的嘔吐著,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

海蒂已經吩咐尼可羅進行鎖宮和鎖城,折返回來時有些步履不穩的坐在他身邊,繼續幫他擦著脖頸和額頭的汗:“還要吐——吐到隻有清水為止。”

德喬放了一根銀針落進嘔吐物裡,不一會兒那針就開始變化發黑。

果然是□□!

海蒂心急如焚地幫他遞著漱口的清水,身後的尼可羅冷聲道:“這肉丸有問題——有些裡麵是夾了東西的!”

為什麼她把宮廷層層設防到這種地步,居然還有人可以混進來?!

上一次也是,為什麼她住在戒備森嚴的高處,一樣有人會給她的酒裡下毒,而且直接把她帶到了羅馬?!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海蒂的表情空白了兩秒,忽然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臉色煞白:“尼可羅,封鎖所有窗口,現在就去查所有房頂和房簷!”

那些人難道是從高處順著窗口溜進來的?!

舊宮也好,熱那亞王宮也好,這些地方自地麵無法突破守衛障礙進入的存在。

可波吉亞的刺客很有可能會攀登石壁,從最高處借助繩索翻進窗口!

列奧納多此刻已經吐了許久,連聲音都變得虛弱又嘶啞。

“我好疼……”他喃喃道:“我不想再吐了……”

“還差一點,列奧,”海蒂心疼的眼淚都一直往下落,握緊了他的手道:“還差一點,為了我和兩個孩子——列奧,你要把胃裡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你不要哭……”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次給自己催吐,扶著桶極其狼狽的吐了出來。

“我會好起來的……”列奧納多用所剩不多的力氣握住她的手,忍著身體的抗拒和痛苦去傾倒先前吃下去的食物。

腸胃如同被腐蝕了一般,尖銳的疼痛讓他已經蜷縮著身體跪到了地上,連呼吸起伏都會加劇痛苦。

不能停下來,要相信她……一定要相信她。

每一次嘔吐的時候,喉管和食道都仿佛被烈火燒灼了一般,疼到他甚至想直接死在這裡。

“再來一次……列奧,”海蒂已經被眼淚模糊了視線,狼狽的跪在旁邊陪伴著他:“就快好了,你會好起來的。”

她根本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毒藥的具體組成部分。

可這已經是她唯一能做到的全部了。

好在那兩個肉丸的毒.藥分量並不算多。

發作時間很快,救助的措施足夠及時,他們沒有走到最壞的情況。

在半個小時以後,列奧納多終於隻能嘔出清水,而且腹痛和惡心的症狀也減輕了許多。

與此同時,牛奶也端了過來。

尼可羅一臉複雜的在旁邊扶著老師,試圖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嘔吐就可以防禦毒.藥的侵襲?原來不用灌腸?”

牛奶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從前聽說過牛的胃石可以救人,原來奶也可以解毒嗎?

“再喝一口……對,慢一點。”海蒂坐在旁邊給他喂著牛奶,心裡終於落下了一塊石頭:“把這碗喝完睡一會兒,你會感覺好很多的。”

正在此時,尼諾大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侍衛。

“陛下,”他顯然剛剛經曆了一場激戰,聲音有些氣息不穩:“我們在房頂上抓到了三個人。”

他們帶著人上去的時候,那幾個人剛剛在腰間綁好繩索準備下去。

海蒂沉了臉色把空碗放到一邊,聲音裡都帶著寒意。

“把他們帶上來。”

侍衛把三個五花大綁的男人帶了過來,麵容竟都有些熟悉。

“波吉亞的三個私生子。”她歎息道:“我就知道。”

凱撒和他的兩個哥哥都被綁住了手腳,臟布完全堵住了他們的嘴巴,不讓他們發出半點聲音。

女王站了起來,一步步地靠近了地上的那三個人。

她原本不想把事情做絕。

可她保留幾分仁慈,自己和身邊的人都會受到致命的威脅——

剛才在列奧納多捂著腹部痛苦歎息的時候,她幾乎快要失去自己的理智。

“西班牙是你們無法折返的地方。”海蒂注視著那三個人或驚惶或憤恨的神情,低聲分析道:“那邊兩國割據,也早就容不下波吉亞這個姓氏的存在——那你們能去哪裡呢?”

“米蘭已經歸降了,那不勒斯也已經消失了,你們也無法越過熱那亞去法國。”她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聲音裡帶著徹骨的寒意:“威尼斯人救了你們,對嗎?”

給你們庇護,讓你們避難,給予你們重新回來複仇的資本……

凱撒身形一僵,竭力地想要發出聲響。

“這就是仁慈的代價。”海蒂慢慢道:“它在有的時候,並不是一個好詞。”

列奧納多已經在尼可羅的身側昏沉睡去,整個臥室都寂靜無聲。

渡鴉在窗外盤旋著尖叫著,連夜色都染上了幾分陰森。

今晚的這一輪彎月,注定要被血色映亮。

“羅馬教廷在被摧毀的時候,有人在地牢裡發現了一整套酷刑的工具。”

海蒂轉身坐回列奧的身旁,十指相扣著握緊了他的手,不再多看那三人一眼。

“你們將成為這些酷刑的最後贖罪者。”

“帶下去吧。”她輕歎道:“我累了。”

佛羅倫薩城掀起了最為嚴格的一輪審查和清算。

原住民大多都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和居住時間,也借著這個機會進行了身份和指紋的登記。

而通過檢舉和比對,衛兵隊一共找到了十五個波吉亞。

他們有不同的發色和瞳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然後都死在了1月1日,如同送給長眠在地下的洛倫佐的又一份禮物。

波提切利把偌大的處刑場景畫作了市政廳旁邊的又一幕壁畫,筆觸用色無不栩栩如生,小孩看了半夜裡都會做噩夢。

米蘭和那不勒斯已經完全失去了‘公國’這個稱謂,如今隻是帝國中的兩座城市。

他們的政製和宗教被再次洗刷更改,新教符號和不死鳥的旗幟同時出現在了一南一北的兩端。

在這一次,威尼斯不再給予任何慶祝或問候的信函,沉默如規避著彼此的存在。

列奧納多在發生那件事情以後發了兩夜的高燒,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完全康複。

他的身體重新回歸健康與活力的時候,聖誕節都已經快要結束了。

這個帝國在重新建立著秩序與規則,猶如冬眠的猛獸開始緩緩複蘇。

終於在一月六號,也就是天主顯靈節的這一天,女王突然又準備及時的迎來了她的生產。

那一天佛羅倫薩的市政廣場上舉行了有史以來最為盛大的‘三博士來朝’騎士團遊.行,東南西北來的客人簡直可以擠滿整個城市,到處都洋溢著歡愉又快樂的歌聲。

而他們的君主沒有出席這場盛會,隻倚在長椅上聽愛人彈著鋼琴——

列奧納多最近隻忙碌於火器改良與學鋼琴這兩件事上。

他一開始還隻能磕磕絆絆地彈一首《小星星》,現在連花哨的裝飾音都能駕馭的頗為嫻熟。

其他朋友們則簇擁在他們的周圍,趁著假日閒散地喝酒閒談又或者互相開些玩笑。

等一首《花之圓舞曲》演奏完畢,女王忽然扶著肚子哎了一聲。

“列奧——”她坐直了一些:“我好像要生了,叫助產士過來。”

露裡斯嚇得把擦了一半的劍都扔了:“你你要生了——我去拿鞭子!拉斐爾你去放火箭!放十個,不五十個!”

“女王要生了!”尼可羅站起來跟兔子似的在那跺腳:“我我去拿馬凳!你們需要什麼?!熱水?剪刀?把房間裡所有的繩索都收起來!”

房間裡直接變得鬨哄哄一團,大夥兒簡直是用衝的方式去給她拿東西。

唯一保持清醒的大概就是列奧納多了——不過他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出門的時候一度分不清楚南邊和北邊。

克拉麗切有過一次雙胞胎夭亡的經驗,提前一個月就守在了這裡,很快就帶著助產士們趕了過來。

“老天……”海蒂數著陣痛的頻率,扶著額頭無奈道:“他們就不能冷靜一點嗎。”

“親愛的,”克拉麗切幫她擦了擦額角的汗,垂眸笑了起來:“男人們有時候都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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