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安柯的聲音繾綣,像雛鳥回歸了巢穴,滿是溫存。
蘭蒂斯摟住他的肩膀,聲音低沉又富有磁性:“當然是奪回屬於我的東西。這片富饒的大陸多麼寬廣,多麼迷人,這本就是屬於我們倆的家園,對嗎?”
“嗯。”安柯的聲音悶悶的。
“那我們一起奪回來吧。”蘭蒂斯聲音溫柔地像是要滴出水來:“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一直……”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卡在了喉嚨裡。
“滴答。滴答。”
安柯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中握著一柄森寒的冰劍,正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淌著血。
蘭蒂斯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微微低頭,看著自己腹部上巨大的裂口。
“滾你媽的。”
安柯挑了挑眉,上下掃視了一眼麵前的男人,“還屬於你的東西,還一起奪回來吧,你在想屁吃?”
“安柯……”
蘭蒂斯勉強勾起嘴角,好像還想繼續說什麼。
安柯皺眉,“能不能彆用蘭蒂斯的臉說這麼油膩的話?我都快吐了。”
這些台詞就連晉江現在都不寫了好嗎?
麵前的“蘭蒂斯”麵色陰沉了下來,他腹部巨大的傷口開始緩緩蠕動、愈合,就連袍子上的血跡也在消褪,片刻後就恢複了原狀。
隨後,那張屬於蘭蒂斯的臉上麵鼓起了一條條像蟲子在下方蠕動的痕跡,原本俊美的五官逐漸扭曲成醜陋猙獰的模樣。
安柯的腳步往後稍稍退了一步。
“蘭蒂斯”的皮膚逐漸染上黑色,耳朵也變成了屬於精靈族的尖尖的樣子,高大的身形向下擠壓,原本合身的袍子此時竟顯得寬大了。
在安柯戒備的目光中,一個暗精靈出現在他的麵前。
“你一直都這麼聰明,安柯。”
低沉磁性的聲線變得尖銳,眼前的暗精靈看不出具體的性彆,男性的麵部輪廓與女性的陰柔同時存在這具軀體中,讓人有種怪異的割裂感。
這個暗精靈的皮膚並不是純種暗精靈的黝黑,他從臉到脖子都有大片的白皙皮膚,黑與白膚色的交界處是醜陋的縫合傷疤,像是用針線將兩塊完全不同的皮膚縫合起來一樣。
這是……魔法實驗室的產物。
安柯想起了那個在久遠的年代前,叫做“克勞”的邪惡巫師。
暗精靈的語氣很熟稔,好像和安柯認識了很久的樣子,但安柯可以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他。
“你到底是誰?”安柯沉聲道。
眼前暗精靈聽到安柯的話,竟露出了傷心的表情:“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可不記得我見過你。”
“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啊……”暗精靈目光迷蒙,好像透過虛空看到了非常久遠以前的事情,“我,你,還有蘭蒂斯,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成為強大的魔法師,不再受人欺負的嗎?”
說著,暗精靈眼神逐漸冷冽起來:“你忘記了?”
暗精靈的話仿佛一道閃電,在安柯腦海中穿過。他看著麵前這個醜陋的縫合怪,愣了片刻,才從那張黑白交界的臉上看出了一點點熟悉的影子。
“……雪莉?”
【……X月X日,晴。今天又是無聊的一天,蘭蒂斯說要請我吃吉姆大嬸的鮮花餅,可是到了晚上也沒吃到,騙子。】
【X月X日,晴。和雪莉妹妹一起過家家,她非要我當公主,自己當王子。明明我更適合當王子吧。不過我穿公主裙也很好看。】
【X月X日,多雲。雪莉妹妹說蘭蒂斯這幾天都在跟吉姆大嬸學做鮮花餅,難怪那麼難吃。不過我還是最喜歡蘭蒂斯了。】
在鎮口的古樹下挖出的日記本,記載著安柯幼年時代的點點滴滴。時間已經過去了兩百年,很多記憶已經模糊不堪了。
但安柯還是記得,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和蘭蒂斯,以及雪莉,是曾經鎮上著名的“搗蛋三人組”,形影不離,親如兄妹。
“雪莉。”
暗精靈嗤笑了一聲,聲音有些懷念:“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時間是最殘酷的畫筆,它公平地在每個人身上塗抹歲月,從未有失偏頗。
但時間也是最不公平的,眼前的安柯依然是少年時代那意氣風發的樣子,歲月好像格外偏愛他,給了他強大的力量,精致的容顏,獻上一切美好之物。而他——也許該說是她,卻成長為這副怪物般的模樣。
“叫我雪見吧。”
暗精靈笑了笑,語氣荒涼,“雪莉,早就死了。”
與此同時,現實世界。
正在海量的數據中翻找的羅蘭,突然瞪大了眼。
如煙海般浩瀚的數據中,一個不起眼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順著這條信息,他又找出了數百年前與之關聯的數據。
神秘的黑袍法師。
北部女神山脈。
羅蘭猛地站起來,發出的聲響讓門口的負責人都忍不住向裡看去。
“這裡交給你了。”
羅蘭說完這句話,連放在身後椅子上的西裝外套也沒拿,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和負責人擦肩而過時,負責人好像隱隱約約看到了羅蘭麵孔出現了微微的重影,像一張將掉不掉的麵具,一閃而過。
……看錯了吧?
負責人撓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