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黎腳步頓在那,任風拂過,在她臉頰上落下綻紅的痕跡,她眼睫很慢地眨了下,垂在身側的手指縮了縮。
不經意間碰觸到了傷口,疼痛席卷而來,她臉色越發難堪了些。
謝七走近,躬身作揖道:“夫人,您還是回吧。”
前方映出的影子又清晰了些,看身形能認出哪個是謝雲舟的,修長的身影似乎拿起了什麼,交給了眼前的人。
輕軟的笑聲悠然傳來,“隻知將軍武藝了得,沒想到將軍字也寫的如此好。”
謝雲舟淡聲道:“公主謬讚了,謝某不敢當。”
月國公主道:“將軍過謙了。”
江黎聽著他們一人一句淺淺談著,想起了方才謝雲舟嘴角噙笑的模樣,似乎,他自從邊關回來後,還從未對自己那樣笑過。
他在她麵前永遠冷著一張臉,淡漠的像個陌生人,好像多看她一眼會怎麼樣似的。
還有他的那個書房,他從未準許她進去。她一直以為他是擔心重要公文外泄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要防著一些人。
現下看,不是的。
他要妨的,自始至終都是她,也隻是她。
江黎唇角輕揚,扯出一抹嗤笑,是她眼瞎,錯付真心。
淺淡的聊天聲伴著風聲湧入耳中,江黎不願多呆,轉身離開,遠遠的,還能聽到那個月國公主問。
“方才那名女子是誰啊?”
謝雲舟回:“是內子。”
“是嫂夫人?”月國公主道,“嫂夫人長得好漂亮。”
謝雲舟頓了下,道:“不及公主萬分之一。”
江黎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虧銀珠扶住了她,銀珠察覺到她手指冰涼,擔憂問道:“夫人是不是很冷?”
比起身體的冷,江黎心更冷。
原來,他不是不會誇人,隻是不屑誇她。
好一個“不及萬分之一”。
江黎仰頭看向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雪,這次她沒閉眼,而是用力睜著,這雙眼,怕是真該洗了洗。
太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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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回了東院便再也未曾出去,她命人關上大門和房門,可歡笑聲還是透過窗欞縫隙傳了進來。
從晌午一直到晚膳,笑聲未斷。
銀珠打聽來的是,今日為了款待那個月國公主,謝老夫人專門找了戲班來,唱了一整日的戲。
後來,她想起了一件氣人的事,夫人剛嫁進謝府那年的除夕,謝府也請了戲班,謝老夫人準許隨意點戲,大夫人點了一個,夫人點了一個,到最後夫人點的那個也沒唱。
隻是唱著大夫人和小姐要聽的那些。
連府裡的丫鬟都出了門路,對夫人冷淡的不行,上的茶水都是冰的。
反觀大夫人,熱茶,瓜子,水果,應有儘有。
銀珠回過神,低聲道:“他們就會欺負夫人。”
上午江黎聽到那席話確實難過了些,但現下不會了,她犯不著為了不相乾的人傷心。
三年,她的心也已經傷夠了。
不想銀珠再說些什麼,她道:“好了,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彆去聽便是。”
銀珠看著江黎一臉平靜的樣子,以為她是氣糊塗了,擔憂道:“夫人心裡要是不痛快可以打奴婢幾下,可千萬彆憋在心裡,會憋出病的。”
江黎抿了下唇,決定把事情對她們講,“金珠呢?去叫金珠。”
銀珠走出去,須臾,又折回來,兩人一起站定在江黎麵前,“夫人。”
江黎站起身,定定道:“今夜我有話要對你們講。”
金珠銀珠回:“夫人講,奴婢聽著。”
江黎眸光落在燃著的燭燈上,像是要把昔日的那些美好從腦海中剔除乾淨,靜默片刻後,她道:“我要同謝雲舟和離。”
四周靜止,除了窗外的風聲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甚至連喘息聲都沒有。
半晌後,金珠先反應過來,睜大眼睛道:“夫人,您說什麼?”
江黎道:“我要和離。”
自古隻聽過和離,但從未有人真和離,金珠臉色煞白道:“夫人莫不是氣糊塗了?”
江黎道:“沒有。”
金珠看了銀珠一眼,兩人對視,隨後金珠道:“可是夫人那般喜歡將軍,怎麼舍得同他和離?”
曾經確實很喜歡,喜歡到為了他可以連命都不要。
現下想明白了,他根本不值得。
“累了。”江黎站久了膝蓋會痛,她坐回榻上,淡聲道,“不喜歡了。”
金珠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怕對江黎不好,啟唇想再勸一勸,銀珠攔住,“夫人若真想和離那便和離吧。”
“夫人這樣的女子,什麼樣的男子找不到,何苦要找將軍這樣冷血無情的。”
“奴婢讚成夫人和離。”
銀珠叭叭說了一通。
江黎叮囑道:“切記在事情沒有結果前,不許外傳。”
金珠銀珠點頭道:“是。”
那夜後來,還傳來蕭聲,江黎很早便知曉,謝雲舟蕭吹的也了得,未嫁進謝府前,偶爾他去江家還能聽到他吹的蕭聲。
那時,她若是央求著,他也會吹上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