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什麼意思?”周翠雲心慌亂跳著。
“你還想不想再進去一次?”荀衍道,“想的話,我可以再做一次。”
再?
他竟然說“再”。
那是不是說明,那日把她推下井的不是江黎,是他,荀衍?!
周翠雲不信,邊後退邊搖頭,臉色煞白道:“你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你是為了江黎才這麼說的,你氣我方才同她吵了架。”
“阿衍,你是騙我的是不是?”
“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荀衍眼神森冷道,“周翠雲,我看是那日的水你沒喝夠,還想喝是不是?”
井?
水?
周翠雲再次陷入到恐懼中,全身顫抖不已,她哆嗦道:“不要,我不要去井裡,我不要。”
“阿衍,你就是誆騙我的對嗎?不可能是你,不可能是你的,怎麼可能是你。”
周翠雲說話語無倫次的,眼眸裡溢出水霧,“你你不可能那麼壞的,肯定不是你。”
一時間她還接受不了。
荀衍不在乎彆人覺得他好還是壞,他隻關心江黎,隻要江黎覺得他好便足矣,“周翠雲,你記住彆欺負江黎。”
周翠雲倚著後方的牆,貝齒咬著唇,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她貼身婢女出來尋她,見她像是嚇傻了一樣,擔憂道:“小姐,你怎麼了?怎麼了?”
周翠雲斷斷續續說道:“井,井……”
“什麼井啊?”
“井裡有水,有水。”
“沒井啊。”
自從周翠雲出事後,周府的井填的填,埋得埋,沒剩幾口井裡。
江黎見荀衍一直沒回來,出來應他,見他徐徐走來,輕喚了聲:“衍哥哥。”
荀衍走近,虛虛攬著她的腰肢,同她一起進了雅間,柔聲道:“飯菜馬上就上端來。”
“不急。”江黎道,“你方才是去廚房了?”
荀衍輕笑,“是。”
江黎不用問也知曉他去做什麼了,輕聲說道:“衍哥哥,彆對我這般好。”
“我想對你好。”荀衍眼睛裡綴著她的影子,除了她再也看不到其他。
也是湊巧,他們飯吃到一半時又有熟悉的人來了明海樓。
謝雲舟是被人帶來此處的,那人是趙項之前的師爺,叫劉真,謝雲舟需要從他嘴裡打探些情況,一直同他虛與委蛇的應著。
劉真邊走邊道:“大人這裡的叫花雞最是好吃,大人一定要嘗嘗,還有這裡的甘泉露,酒中的極品,甚是好喝,大人也要好好嘗嘗。”
沿著樓梯上了二樓後,他們繼續前行,謝雲舟無意中朝一側瞥去,門打開,荀衍走了出來。
謝雲舟越過荀衍看到了雅間裡人,是江黎,她今日穿著一身紅色的騎馬裝,配上黑色的馬靴,整個人靚麗晃眼,甚是好看。
他劍眉不由自主皺起,靜默刹那後,朝前走去。
荀衍還納悶為何謝雲舟什麼都沒做,一刻鐘後,謝雲舟敲開了他們的門,不請自入,喚了聲:“阿黎。”
彼時江黎正在同荀衍說著什麼,臉上含著笑,隻是見到謝雲舟後,笑意生生僵住,唇角一點一點下滑,唇輕抿。
謝雲舟走近,說道:“真巧。”
江黎淡聲道:“是挺巧。”
謝雲舟問:“你這幾日身子可還好?”
他昨夜做了惡夢,夢到江黎身子突然不適昏倒了,他急的拿出刀子朝自己胸口插去。
後來胸口真的傳來了刺痛感,原來夢外的他,用手指插向了自己的胸口,指尖幾乎嵌進了肉裡。
江黎回道:“我很好。”
謝雲舟長籲一聲:“很好就行。”
荀衍打斷道:“謝將軍要坐下一起嗎?”
謝雲舟是想的,但他還有事不能。
江黎接話,“謝將軍一定有事在忙,衍哥哥咱們還是不要叨擾的好。”
謝雲舟胸口本來不那麼痛了,聽到江黎的話後,瞬間痛起來,就好像她在他心上插了一刀。
看不見的地方突突冒著血。
謝雲舟負在身後的手蜷曲並攏攥緊,看著荀衍一臉得意淺笑的模樣,想打人的念頭再次冒出來。
腦海中有聲音傳來,一道:彆亂來,阿黎會生氣的。
另一道:打荀衍這個小人,總是趁人之危。
一道:不能打,真若動了手,阿黎會不理你的,你能受得住她不理你嗎。
另一道:先打了再說。
一道:打人不是最終目的,你的目的是求得阿黎的原諒,再重新同她在一起。
另一道:人都快成彆人的了,還求什麼求,先打了再說。
哢哧聲傳來,謝雲舟臉色極暗。
荀衍挑釁似的睨向他,問道:“怎麼?謝將軍還有話要講?”
江黎見他沒動,也揚眉看過來,輕聲道:“還有事嗎?”
謝雲舟眸光從荀衍臉上遊走到江黎臉上,壓下翻湧的怒火,淡淡道:“無事。”
“既然無事了,那便走吧。”荀衍給江黎夾了雞腿,隨後對謝雲舟說道,“我們要用膳了。”
謝雲舟不得不離開,走出門後,倚著牆呆了半晌,雅間裡傳來談話聲:“阿黎,你還氣嗎?”
“什麼?”
“還生謝雲舟的氣嗎?”
“不在意的人,生氣做何。”
“真不在意了?”荀衍說話時眼角餘光瞟到了門的下方,那裡映出一道影。
“嗯,不在意了。”江黎回道。
“那你在意誰?”荀衍問,“在意我嗎?”
“當然,”江黎一直把荀衍當做家人,肯定會在意他的。
“阿黎,你真好。”荀衍聲音輕柔似水,“來多吃些,吃完了帶你去郊外遊玩。”
“會不會耽誤你做事?”
“無妨,事情都做完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聽的謝雲舟一下比一下難過,他有多久不曾與江黎這般閒話家長了?
似乎,很久了。
江黎見他永遠是冷著一張臉,怎麼會願意同他講些什麼。
謝雲舟不能細想,細想起來,心一陣一陣的痛,他大抵也就隻有給江黎取心頭血這一點用途了吧。
若是連這個都沒了,謝雲舟都不知自己還有何用處。
驀地,一個可怕的想法冒出頭,他想讓江黎一輩子都不好,這樣他便可以為她取一輩子心頭血了。
隨後,他又很唾棄這個想法,他太壞了,竟然敢如此想。江黎若是不好的話,他又豈能好。
謝雲舟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不夠,又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對自己也從來不會手下留情,回到雅間後,劉真一口酒噴了出來,“大人你你這臉……”
謝雲舟兩側臉頰上都有一天紅印記,看著就像是打的,“您…被打了嗎?”
能打臉的,多一半是女子,劉真腦補出一出謝雲舟始亂終棄被女子追著打的戲碼,憋笑憋得有些快要出內傷了。
不過啊,他也挺意外的,謝雲舟看著挺正兒八經一人,其實同其他男人也沒什麼區彆。
骨子裡也是色令智昏。
劉真輕咳一聲:“大人要不要去看大夫?”
謝雲舟彎腰坐下,淡聲道:“不小心撞的,沒事,不用看大夫。”
撞的?
騙誰呢?
劉真沒拆穿他,“那大人以後走路可要小心些了。”
謝雲舟沒在這件事情上多糾纏,隨口問道:“你說看到趙項同何人見了麵,那你可還記得那人長什麼樣?”
“天太黑,屋裡也沒點燈,我沒看清那人的長相。”劉真想了想,“好像眉間有顆黑痣。”
謝雲舟問道:“還有呢?”
“個字不算高,身形偏瘦。”劉真道。
謝雲舟靜靜聽著,在腦海中勾勒出那人大致的長相身形,輕笑道:“辛苦了,來,乾。”
劉真端著酒盞迎上來,隨後兩人邊喝便說著什麼。
他們在包間裡淺談的時候,江黎同荀衍已經吃好離開,路上兩人說起回燕京城的事。
荀衍問道:“你幾時回?”
江黎說道:“等外祖母回來,見過她老人家後便回。”
江黎心裡惦念著江昭,不知他過的如何,她想快點回去,還有就是何玉卿已經來信問她了,問她幾時回,說有事同她講。
她在信裡問她何事,收到她的回信後,她隻說等她回來後再說。
何玉卿從來沒有這般遮遮掩掩過,江黎也有些許擔憂,再者她身上的毒未清除,一直呆在這裡也不可。
雖舅母舅父未曾說過什麼,但江黎知曉那是因為謝雲舟的原因,不然單是她舅母已經發話了。
江黎最惦念的是外祖母,看到外祖母康健,她提著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不再多呆幾日了?”
“不了。”
江黎問道:“衍哥哥呢?你何時回?”
他們一起出來的,理應一起回,荀衍道:“我同你一起回燕京。”
“可是你的事——”
“你是我最大的事,其他都不算。”
江黎含笑說了聲:“謝謝。”
荀衍眼睫上綴著光,淡笑道:“傻瓜,你我之間根本不用言謝。”
……
謝雲舟又抽空來了次周府,沒見到江黎,見到了周海,言談間說起江黎幾日後離開的事,謝雲舟眉梢揚起,“她們要走了?”
“是啊。”周海說道,“阿黎惦念她兄長,想回去了。”
“幾日後回?”
“五日後。”
五日?
這兩日案子進展很順利,如不出意外的話今夜便可尋到丟失的官銀。
謝雲舟輕抿一口茶水,淡聲道:“也好。”
等回到馬車上後,他便命謝七去準備折返事宜,謝七道:“走水路還是陸路?”
謝雲舟沉思片刻,道:“還是水路。”
水路快,能更早的回到燕京城。
謝七道:“好,我馬上去安排。”
夜裡,收網行動開始,不出所料,謝雲舟這才大獲全勝,不但尋回了失竊的官銀,還活捉了幾名要犯。
他命謝七提前把人押送回燕京城,他則同江黎一起折返。
回去前還發生了件小插曲。
謝雲舟一大早去了周府,想帶江黎出去買些東西帶回燕京,他人剛到周府,荀衍也到了。
情敵見麵分外眼紅,荀衍淡笑道:“謝將軍好巧。”
謝雲舟道:“不巧了,我是來找阿黎的,你也是,不對嗎?”
荀衍抿唇點頭,“是,我就是來找阿黎的。”
此時江黎不在,隻有他們兩個人,荀衍指著棋盤問道:“要對弈嗎?”
“好啊。”謝雲舟很早之前便想同他對弈了。
“那請。”荀衍道。
荀衍執白子,謝雲舟執黑子,明麵上是對弈,暗裡是在搶人。
“不知謝將軍是否聽過一句這樣話,一子差,滿盤皆輸。”荀衍說道。
“那荀公子可否聽過這樣一句,一子定乾坤。”謝雲舟道,“不是你的,切莫起了貪念。”
“哦?將軍的意思是將軍的了?”
“一直都是。”
“此言非也,是將軍想放的手。”
“那我現在又想牽了不行嗎?”
“當然不行,晚了。”
“我同她從來不會晚。”
荀衍輕笑,“那隻是將軍的一廂情願。”
“荀衍,你切莫太過分。”謝雲舟道,“人我是非要不可的。”
荀衍挑眉:“那試試看。”
“啪”一聲,棋盤斷裂,棋子灑了一地,黑子白子交彙到一起。
荀衍眼裡再也沒了笑意,他端正坐著,“謝雲舟,我是不會讓的。”
謝雲舟睨著他,冷聲道:“正好,我也不會讓。”
江黎來時,地上的棋子已然收拾乾淨,謝雲舟同荀衍分坐兩旁端著茶盞寒暄。
江黎狐疑打量一眼,隨後問道:“你們…還好吧?”
謝雲舟輕笑出聲:“當然,好。”
荀衍道:“很好。”
無人看得見的地方,兩人的膝蓋互相抵著,大有不分個不輸贏不罷手的意思。
輸贏還未曾分出,江黎先看出了端倪,她自然是站在荀衍這邊的,淡聲道:“將軍,你莫要欺負人。”
謝雲舟不明所以,挑眉問道:“阿黎如何這般說?”
江黎垂眸睨向他的腿,稱呼都忘了,定定道:“衍哥哥是我的人,你莫要欺他。”
她的人?!
謝雲舟收斂臉上的笑意,眼底像是攏了一層黑壓壓的雲,帶著莫名的傷感,說道:“阿黎,他是你的人,那我又算什麼?”
他期翼她說出,他是我的兄長,你是我的夫君。
然,最終謝雲舟也未曾等到想聽的答案。
江黎理了理衣袖,淡聲道:“你是大燕朝的鎮國將軍,是朝堂的重臣。”
“那與你來說呢?”謝雲舟急切問道,他不要其他的,就想知道在江黎眼裡,他可有一絲位置。
江黎眉眼彎彎,杏眸裡簇擁著光澤,那一笑似百媚生,可說出口的話讓人如墜深淵。
“你,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