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看著開心的薑逸,和旁邊的許嚴華對視了一眼,不忍說出實情,隻點點頭,附和著薑逸,誇讚對方的眼光這次空前優秀。
心裡則吐槽著,反正這老板錢賺的都不正當,就當整頓行業了,讓他明白以後正正常常做生意的可貴,也是好事。
於是,桂花市旅遊局打了幾年的組織,每次清繳完又死灰複燃,如同狗皮膏藥一般怎麼也去不掉,滑不溜湫的劣質商家,就這樣在薑逸直播間內正式“重新做人、走回正途”,在將近六百萬觀眾的注視下,緩緩消散。
趙莉是一位剛剛畢業的女大學生,自打進入社會,就成為了“高學曆窮人”,你三千塊甚至買不到一頭豬,但是你卻可以請到一個大學生。每個月兩千多的工資,還被公司美其名曰“實習體驗期”,隨時都有被開除的可能。
交交房租、交通費、吃吃喝喝,一個月彆說留點錢,不負債累累就算是好的了,堪稱貸款上班,因此自打搬入出租屋內,她便一個電器都不敢買,十幾年學費已經讓家裡操碎了心,工作了還想家裡要錢,這臉她也拉不下去。
然而,朋友的一通電話改變了她的生活。
“快,薑逸直播間在送電器!趕緊下單,付完款五分鐘立馬退款!老板真心想交朋友,所以分文不取!再不來,就遲了!”
於是,她眼疾手快立馬打開了薑逸的直播間,一頓狂點,成功拿下了最後一個鏈接。
付完款,五分鐘後果然原路退回,而這份包裹裡,包含了電飯鍋、電水壺、電燈以及一個自動掃地機器人,恰好全是能夠用得上的,即使是不知名牌子,但免費你還要什麼自行車!
三天後,貨物準時送達,她看著嶄新的一箱子電器,給父母打著打著電話就哭了,這下,她可以堂堂正正說出那句話。
“爸媽,我真的過得很好,不用擔心,你們照顧好自己就行。”
而薑逸的直播間,也永遠躺在了她的特彆關注之內,成為了支撐她繼續走下去的,唯一喘息之地。
*
這邊,導遊小吳目瞪口呆的看著王貴的工場被徹底清空,連帶著大門口的鐵皮都沒有落下,全部給賣了出去,後怕的咽了咽口水,望著人群中和大爺大媽聊天的薑逸,他冷汗直冒。
仿佛這才知道自己一路上拉了個什麼樣的人。
然而,這時,薑逸美滋滋的溜了過來,笑著問道,“導遊,咱們下一場去哪裡?還有這麼善良仁義的老板嘛?可以多介紹幾個,感覺比景點更有趣啊!”
如同惡魔低語一般的話,直接敲響了小吳的三魂七魄。
他後脊梁由下到上閃過一絲電流,心內大震出幾個字:他在警告我!!
這個人一定是什麼都知道,所以在警告我,殺雞儆猴!!我逃不掉了!
於是,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他閉了閉眼睛,毫不猶豫道。
“有!三十分鐘之後,咱們下一個購物點走起,我帶你們去!”
整個團內的大爺大媽們歡呼一片,直播間內的觀眾們也歡呼一片。
一場狂歡開始了,原本的純風景加購物的旅行,變成了一路收割,一路飆車的打卡式“打土豪分田地”的幽靈之旅,意思就是,隻要這大巴車經過的地方,所有公司全部就地倒閉,失去痕跡,隻剩一個空殼。
而【薑薑薑後援會】的成員們在一路上再次遇到第八位明星之後,終於發現了一個事實,他們仿佛繼承了正主的“氣運”,成為了塌房收集者,正式進入了整個行業的黑名單,所能夠證明的便是——隻要他們撞見的明星,皆成為了自動坦白舉手投降的人。
前一天遇到,後一天主動公開,求生欲高到爆表,話裡話外還仿佛提到一句話。
“不是因為被【薑薑薑後援會】撞見才坦白這一切,而是早就想公開,但是怕占用社會資源。”
哦吼,你不加這句,我們還聯想不到!
沒辦法,李想和崔小姐等人隻得如同明星般,全副武裝,墨鏡、口罩、黑色風衣全整上,力求降低存在感,弱化明星們的陰影,然而……路人的反應證明,似乎好像更明顯了。
許嚴華的手機不斷響動著,他看了一眼上麵的備注,馮楚楚,直接關機,不做理會,然而微型腳銬上的電流卻陡然讓他一頓,險些讓他跪下。
握緊拳頭,抬起頭,大巴車陡然停了下來。
“前麵有人堵住了,不讓過。”司機茫然道,大家紛紛好奇的站起身看過去,馮楚楚一身風衣從前麵的小轎車上走下來,麵帶煞氣的朝著大巴車走了過來。
薑逸心裡一慌,連忙關閉直播間,下車。
“姐。”
“你先閉嘴站一邊去,一會兒我再跟你算賬。許嚴華,我用主治醫師的名義向海岸國精神研究院遞交了申請,你的狀況資料已經全部移交給了對方,鑒於你現在無法理智判斷,將由恩格爾醫生和王耀武董事長全權代理監護,下車吧,我送你出國。”
薑逸陡然一驚,出國?怎麼就到了出國這一步了?
許嚴華緩緩走下車來,和馮楚楚對視著。
從跑出來的那一天他便猜到了馮楚楚會過來,因為對方絕對不會信任他,比起薑逸的安危,她更看重的是許嚴華心理狀態下的潛在隱患,即便有著恩格爾背書,判斷他絕不會傷害任何人,有著強大的克製本能,但對於馮楚楚來說,都不如她親眼看到的真實。
“我不會去。”
“由不得你選擇。”
馮楚楚和許嚴華僵持著,薑逸心亂如麻。
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那晚許嚴華在黑暗中如同自言自語般說的話,隱隱約約,他其實全部聽到了,但大腦和理智卻在欺騙他裝作根本聽不清。
那句話是。
“彆怕,我會儘量在那一天前,殺死自己。”
薑逸抬眸看向許嚴華,突然想起了前世自己去世那年下雪的一晚,收到的一封莫名其妙的來信。
那是寄到母校之後,又被朋友轉送過來的信,隻寫了薑逸的名字,似乎從國外而來,但是卻沒有寄信人的姓名和地址,十分奇怪。
他打開,被驚了一下,因為那封信字跡潦草,密密麻麻用紅墨水寫滿了救命兩個字,如同溺水前一個人發出的最後驚呼,拚儘了全力,卻帶著滿滿的絕望。
他當時以為是誰的惡作劇,並沒有理會,但好奇心使然,還是回了一趟母校,詢問保安室那到底是哪裡寄回來的信,對方卻也說不清楚,隻說寄過來已經有了兩三年之久,因為找不到寄信者也沒有人接收,所以便一直放在了安保室抽屜裡,沒人注意。
於是,隻得作罷。
薑逸突然打了一個冷戰,不敢置信的咽了咽喉嚨,抬頭看向了馮楚楚。
他姐姐的診治風格他一貫是了解的,極度理智冷漠,對於精神病人始終恪守導師的話,遊離於對方世界觀之外,不相信也不否認,絕不會和病人產生任何私人情緒。這一世,是因為聽說他退圈所以才回來探望,順便還導師人情診治的許嚴華。若是前世自己沒退圈的情況下,她知道診治的人是許嚴華,八成會因為熟人,並不會接手。
那麼,許嚴華應該會順理成章被送往外國……
來自外國的求救信,兩三年前寄過來的,主角綜藝上說的“惋惜、懷念”……
所以,許嚴華前一世,難道比他死的還早?
他拚儘了全力,內卷了十年,拍戲、唱跳、綜藝、舞台一個個嘗試,皆化作虛無,隻為了給主角騰位置;那麼許嚴華,一個年紀輕輕便拿下大滿貫的影帝呢?有著他的輝煌,還能夠彰顯出主角“紫微星”般的錦鯉運道和大紅大紫的成名路嗎?
他早該想到的,為主角讓路的,不止自己一個人。
渾身血液一寸寸化作冰冷,這世界仿佛在嘲笑著薑逸的天真無知,這一世他不願做藝人明星,寧願將數年練習的辛苦全部拋下背叛,百般逃避的結局,另一個人,也正在經曆。
還是被可笑的,從最頂峰,狠狠的拉下,無力反抗,即便拚命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也無人願意幫助和信任。
隻因為,他是個“變態”、“神經病”。
“姐,我願意配合,幫助許嚴華治療。”
薑逸恍惚的一句話,讓兩個人震驚的猛地看過來。
“你瘋了吧薑逸!”馮楚楚怒斥道,懷疑自己親弟弟被附了身般魔障了。“這個時候心軟,是想喪命嗎?”
許嚴華站在旁邊,強握著拳頭,壓下內心的渴望和不甘,艱難的避開了薑逸的視線。
他明白馮楚楚說的才是對的,去外國,遠離薑逸,才是對對方最有利的方式。至於配合治療?那危險性太大,他也無法保證會發生什麼,更不敢確保自己的自控能力。
然而,薑逸卻並沒有後退。
反而上前了一步,他看著許嚴華,認真問道,“我願意幫你,但我有個要求,你若是能做到,不管怎樣,我都會努力配合你的治療,但若是做不到,我會讚同我姐姐的安排。”
“什麼要求?”許嚴華低啞著聲音問道,如同在跟魔鬼簽訂契約。
一旁的馮楚楚急切不已,但也清楚自己弟弟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所以隻得等著他說完,再尋求機會私下乾預。
郊區道路旁邊,馮楚楚、薑逸、許嚴華對立著,如同三方會談般嚴肅。
“其一,所有的治療進度要在我姐姐馮楚楚控製下進行,她說如何進行便如何進行,不能私自違規,摻雜私人情緒。”
“好。”
“其二,治療時間我隻給你一年,一年內你難以擺脫心理陰影,那麼我便不再幫助。”
“可以。”
“其三,治療結束後,我要你重回影帝寶座,拿下金冠獎,成為整個娛樂圈最奪目的存在,任何人不能超過你的熱度,否則,即為失敗。”
許嚴華和馮楚楚意外的看向薑逸,金冠獎,乃是世界級演員的最高獎項,至今為止,隻給過不超過十個人。整個亞洲,還無一人拿到過,包括許嚴華。
他的影帝大滿貫,隻是亞洲級彆的,但金冠獎,遠超所有獎項分量,對於他來說,幾乎極其艱難。然而,這個世界的主角最後角逐的獎項,便是金冠獎。
一路躺平,一路錦鯉,最後問鼎金冠,傳奇般的人生,是多少人豔羨的標本。無人能擋住對方的光芒,若真的挑出來一個可以與之對壘的。
薑逸壓注全盛期的許嚴華。
馮楚楚和許嚴華此時並不知道薑逸前世那十年的不甘與辛苦,自然不明白薑逸為何會提出最後這個要求,看似毫無關係,利他不利己,然而卻比前兩個實現的可能性還要低。
“你能做到嗎?許嚴華。”薑逸將自己壓在了牌桌上,問向對方。
“我會拚儘性命做到。一生角逐金冠獎。”
許嚴華擲地有聲,仿若抓住了最後一根繩索。
“好,從今日起,你交給我負責了。”薑逸承諾,被馮楚楚一巴掌拍到後腦勺,瞬間打破了所有的嚴肅性。
“你負責個屁你負責,你給我過來!”馮楚楚一把將其拉到一旁,壓低聲音,“你瘋了,你知道他現在狀態有多危險嗎?是,他現在似乎有治療成功的可能性,但是也有突然發瘋傷人的可能性啊!你腦子裡在想什麼?想要什麼金冠獎,還不如你自己出道去拿,為了這幾個承諾,把性命壓上去,值得嗎?”
薑逸揉著腦袋,一臉乖巧,“這不還有姐你在嗎?我相信他能克製住本能,好歹也是大學同學,我還是很有信心能控製住他的!如果真有什麼危險,大不了到時候再跑嘛,而且,我有非拿金冠獎不可的理由,目前隻有許嚴華有可能。姐,你會幫我的吧?”
被自己弟弟可憐巴巴的看著,馮楚楚滿肚子的怒火和算賬緩緩消逝下去,她猶豫了十幾分鐘。
於是……許嚴華不用去外國了,而小吳導遊的團裡,又加了一位能打的重量級選手。
一群人浩浩蕩蕩如同收債般向著下一個購物點而去。
“這家老板呢,也是最善良仁義不過,她負責了我們這個團的所有住宿費用,主要負責當地的絲綢銷售,咱們呢就當給對方捧捧場,湊湊人氣啊,大家開開心心來,開開心心去,不要留遺憾,感覺不錯的,就掏點錢買一些回去,就當給孩子們的禮物了,是不是?”小吳導遊笑眯眯的當著絲綢老板的麵講述著,話裡話外給薑逸百般暗示。
這個和前一個一樣,不是什麼好人呐!勇士,靠你了!
而薑逸卻渾然不覺,他還陷在剛才的承諾之上,麵對左邊馮楚楚右邊許嚴華,兩個人百般不對付的情況,他隻得夾在中間左右調節著,根本沒有閒工夫在意什麼絲綢的事情。
這個時候,小張眼睛一亮,仿佛感覺到了自己上場的機會,打開直播間直接衝了上去。
“哈嘍老板,缺朋友嗎?我很想和你做朋友啊,要不要搞什麼友情測試?”
女老板笑著,直接讓安保人員將他趕了出去。
小張:……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直播間被薑逸順手接過,他一臉茫然,望向店裡滿滿當當的大紅色絲綢喜被,再三確定是不是走對了店,之後發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疑惑。
“這是……賣絲綢的?”
“當然!”女老板熱情的講述著,將一床床喜被鋪在正中間的隔層上,“全是真蠶絲婚被!跟普通的被子絕對不一樣,隻要3998,小夥子,給老婆買一床吧,保證告白一定能成!”
一旁的許嚴華聽了,豎起耳朵,“告白一定能成?”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