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用的鎮定劑不多,奚寧很快清醒過來,他已經被帶回了自己房間。
他坐起來,視線裡印入自己的雙手,上麵從手指到小臂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跡,都是這幾天他自己搞出來的。
奚寧隨意動了動手指,起身去開門,外麵兩個守著他的保鏢見他出來齊齊後退了一步,怕他再次失控,小心翼翼道:“奚先生,您好些了嗎?”
記起自己之前乾了什麼,奚寧麵無表情,重新關上了門。
他表情陰晴不定,靠在牆邊自言自語道:“這麼怕我乾什麼,我又不會咬他們。”
剛才隻是下手重了一點,他速度再快也是單槍匹馬,他們那麼多人怎麼可能打不過。
奚寧再次仔細看著自己的手,發現右手手背關節處有一點紅色的血跡,是彆人的。
他一陣反胃,衝去浴室洗了好幾遍,差點把手背搓破皮。
“我不想待在這個世界了,”奚寧終於停下動作,看向鏡中的自己,“什麼狗屁任務,我不做了。”
他這段時間睡也睡不好,眼下一圈非常明顯的黑青色,配上陰沉的表情,難怪門外的保鏢會怕他。
係統小聲安慰道:“宿主彆擔心,許斯很快就要回來了……”
它話還沒說完,奚寧握緊拳頭砸在鏡子上,眼前清晰的人像四分五裂,有一些碎片紮進他的手裡,卻沒感覺到疼痛。
係統嚇了一跳,奚寧緩緩收回手,撿起洗手台上掉落的一小塊鏡片。
“宿主要不要去給許斯打個電話?”係統生怕他做什麼傻事,輕聲勸道,“問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一提起許斯,奚寧麵露遲疑,放下鏡片出了浴室。
等他翻出手機的時候,因為他忘了充電,手機早就關機了。
奚寧煩躁地將手機往被子裡一扔,有再出去找人打一架的衝動。
屋子裡隻有窗簾透出一點光,現在是大白天,奚寧盯著窗簾看了一會兒,起身走了過去。
打架的時候他幾乎感覺不到疼,皮膚被鏡片劃傷,也隻留下一點點暗紅色的痕跡,他手邊沒有彆的工具,隻有這陽光能真正傷到一隻吸血鬼。
係統很快察覺出他的意圖,又著急又不敢刺激到奚寧,“宿主的手機沒電了,先充一下吧?萬一許斯給宿主打電話呢?”
奚寧已經碰到了窗簾邊緣,臉上神色躍躍欲試,根本不搭理係統。
真正感受到疼痛的時候,應該就會清醒很多吧,奚寧一隻手小心翼翼拉著窗簾,讓灼熱的陽光照進來一小片,另一隻手伸了出去。
劇烈的疼痛讓奚寧鬆了拉著窗簾的手,他右手三根手指的指腹上立刻被燙傷,因為還隔著玻璃窗,沒有上一次嚴重。
但已經足夠讓奚寧感覺到疼了,他頓時感覺清醒不少,於是回到床邊坐著發呆。
係統心疼地抽氣,哭唧唧道:“宿主不要做傻事了,都怪中心係統,這個世界真是……”
它還懷疑中心係統暗中加強了奚寧這個世界的病症效果,但它沒有證據。
奚寧平靜道:“我來這麼久什麼實際的任務都沒做過,我明白了,這些都隻是對我的懲罰而已。”
那許斯在其中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如果沒有他,自己恐怕連真正清醒的時候都不會有。
他的手受了傷,也成功抑製住想找人打架的衝動,獨自在房中一直待到了晚上。
許斯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他已經整整一天沒合過眼,下了車後問道:“奚寧呢?”
保鏢回道:“奚先生在自己的房間裡,一直沒出來過。”
一號很懂許斯,直接推著輪椅去了二樓。
門口傳來聲音的時候奚寧還坐在床邊沒有動,他以為是路過的保鏢或是傭人,直到有人擰動門把,將房門從外麵打開了。
奚寧抬眼看去,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許斯按著輪椅進來,一號默默關上門離開。
屋裡視線很暗,許斯偏頭打開了燈,亮起來的瞬間一個人影朝自己撲過來,隨即脖子一疼。
許斯忍著失血的眩暈,一邊摩擦著奚寧的脊背,往上輕輕捏著奚寧後頸安撫著:“彆著急,我在這裡。”
奚寧及時鬆了口,對著滲血的牙印舔了很久,留戀著這一小塊皮膚。
許斯喘了一聲,揉著奚寧的發絲:“好了。”
奚寧聽話地抬起頭,他嘴邊殘留著一點血跡,許斯伸出指尖抹掉:“這兩天怎麼了,心情不好?”
奚寧沒接話,他的注意力放在了許斯的手指上,專心致誌地舔掉上麵的血跡。
許斯耐心地等他停下動作,視線落在奚寧紅潤的唇上。
他克製著想吻他的衝動,捏捏奚寧的臉頰:“早知道當時,就該帶著你一起去。”
奚寧還坐在許斯腿上,對他的觸碰十分喜歡,伸手抱著他的手臂蹭了蹭,不小心碰到手上的傷口瑟縮了一下。
許斯很快發現了他手上到處都是青紫,右手還有被灼傷的痕跡,臉色沉了下去:“誰做的?”
奚寧已經從喝過血後的遲鈍中回了點神,如實答道:“我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許斯更加不解,既心疼又自責,“為什麼?”
他從輪椅的通訊設備上叫人送藥上來,輕柔按摩著奚寧手上磕到的青紫,小心避開被陽光灼傷的那一小片皮膚,“疼不疼?”
奚寧徹底清醒了,他張了張口想說不疼,看著許斯的神色鬼使神差地改了口:“疼。”
他意識到自己還坐在許斯身上,手忙腳亂地想起來,許斯一把按住他:“彆動,再讓我抱一會兒。”
許斯還特意將他摟得更緊,奚寧頭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和許斯靠得這麼近,緊張道:“你……”
門口傳來敲門聲,傭人送藥過來了,許斯應道:“進來。”
兩人現在的姿勢被彆人看見了還得了,奚寧趕緊推開許斯,回到床邊坐下。
許斯沒說什麼,靠近動作輕柔地為奚寧上藥,傭人還在一旁低頭等待著,等許斯包紮好奚寧的手指後傭人才拿著東西離開。
奚寧身體僵硬,許斯捏捏他的手心:“害羞了?”
燈光下奚寧的耳根和臉頰都有些紅,他抽回了手往後縮了縮,移開視線:“這麼晚了,你剛回來,先去休息吧。”
他在腦海中問係統:“我怎麼覺得……許斯喜歡我?是我太自戀了嗎?還是他彆有所圖,故意裝出來的?”
之前他就往這方麵想過,但這實在不符合反派的人設,他怎麼會喜歡一個認識不久的吸血鬼呢。
然而許斯這次出差回來後的言行,又讓他忍不住想歪。
係統歎了口氣:“沒錯,他就是喜歡宿主。”
奚寧問出來,其實是想聽係統否定的答案,沒想到係統會這麼說,更加慌亂無措。
許斯沒有走,他說道:“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下屬稱奚寧狀態不對,可他一回來,奚寧除了比平時餓一點,在他麵前沒有彆的異常。
但他手上的傷口又是真實存在的,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讓一隻吸血鬼,用這種方式來讓自己受傷?
奚寧不說話,許斯便問道:“因為簡越?還是因為不想待在這裡?”
奚寧很快搖了搖頭,他要是說自己有狂躁症,許斯會信嗎?
“那是因為……”許斯指尖無聲地敲在扶手上,推測道:“太久沒有見到我?”
下屬曾說,自從他走後奚寧沒有再進食過,昨天失控的原因,極大可能是看見了陌生人的血。
他一直覺得奚寧以前是和自己相愛過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奚寧沒有表現出什麼來,但奚寧如果隻對他的血產生食欲,一切也都說得通。
奚寧臉上的表情明顯震驚錯愕,像是驚訝於他發現了這一點,許斯心裡一動:“真的是這樣?”
“不是!”奚寧否認道:“你快去休息吧……不早了。”
已經得到答案的許斯不再追問,溫柔道:“好,你推我去臥室吧。”
自己還是他的貼身保鏢,許斯的要求十分合理,奚寧起身推著他去了臥室。
許斯確實累了,還喂飽了奚寧,現在臉上難掩疲憊之色,連衣服都懶得換,就這樣躺下。
他幾乎是沾上枕頭就睡著,奚寧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他的睡顏,才轉身離去。
喝過許斯的血後,奚寧又恢複了正常,回憶起前幾天發生的一切就像在做夢一樣,許斯回來後,才將他從失控的情緒中帶離。
係統的那句“他就是喜歡你”還回蕩在奚寧耳邊,他何止是覺得許斯態度不對勁,自己對許斯也不太對勁。
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病症的原因將他與許斯綁在了一起,才會讓他這樣,他無法抗拒許斯的親近,一邊提醒著自己這是反派,一邊享受著他帶給自己的安寧。
奚寧也從未想過隻是受罰來做任務,會和小世界裡的劇情角色產生這樣的關聯,如果能夠緩解他病症的人不是許斯,他還會這樣糾結嗎?
又如果許斯對他是另一個態度,他或許還會心安理得地喝他的血,用他來緩解自己的病症,而現在這樣的發展,總讓他覺得心裡很慌。
更重要的是,奚寧不想離開……他覺得這一定是因為病症的緣故,讓他對許斯產生了依賴,再說他發病的時候太危險,隻有在許斯的身邊才不會傷害到彆人。
奚寧不再多想,這時候雖是晚上,他也生出不少困意,簡單收拾好後也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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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過許斯的血後奚寧睡得很好,醒來時已經是中午,許斯不在彆墅裡,大概是去了公司。
白天他不想出去,在房間裡看了會兒電視,摸出手機充上電。
開機後探出好幾條短信提示,奚寧一一翻看,都是許斯和簡越給他發來的。
許斯是回來之前給他發的,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簡越則是說要來找他。
奚寧看見簡越的短信,才想起簡越曾說過要約自己見一麵,結果他因為犯病沒想起來,手機也忘了充電。
他趕緊給簡越打了一個電話過去,卻沒人接。
簡越此時正坐在許斯麵前,手機開了靜音。
奚寧一直沒有給他回複,打電話過去永遠是關機,簡越不知道許斯住在哪裡,焦急之下隻能來許斯的公司堵人。
今天才終於看見許斯的身影,許斯倒是沒趕他走,直接將他帶到樓上的辦公室。
一號給簡越端來一杯咖啡,退到門口站好,許斯戴上眼鏡翻看著手中的資料:“說吧,有什麼事。”
簡越直言道:“我想見奚寧一麵。”
許斯動作一頓,放下手中的紙張,雙手交握在身前:“你和奚寧,是什麼關係?”
不等簡越回話,許斯道:“據我所知,他來你的夜宵店上班的前一天,你們才剛剛認識吧。”
這是他的推測,簡越果然沒有反駁,而是說道:“我並不是非要帶奚寧回去,隻是想親自見他一麵。”
“你不是有奚寧的電話?”許斯說道,“你想見的是他,為什麼要來經過我的同意?還是說,你誤會了什麼。”
簡越臉上表情出現一絲裂縫,輕咳了一聲:“他沒有回我短信,手機也關機。”
許斯說的不錯,他原先的確是擔心許斯控製了奚寧,現在許斯看上去倒比他預想中的要坦然。
“這樣啊,”許斯思索片刻,答應了簡越,“晚上我帶你一起回去見他,但我還有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