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寧猜得不錯,童欣果然讓他來做宋舟的專屬向導，定期為他梳理精神力、安撫情緒。
沒有伴侶的向導經過精神力強度與特殊能力的檢測之後，學院會分配兩到三個合適的哨兵,進行接觸後再根據實際效果來調整。
那天下午做的精神力檢測,奚寧已經拿到了結果,他的等級為S，精神體的能力是洞察。
恰好宋舟患有自閉症，不管在哪個方麵,他與奚寧都是最合適的。
童欣根據宋舟現在的發病頻率,連夜趕製了一份時間安排表，奚寧粗略看了幾眼，他每周至少要為宋舟做兩次精神力疏導,與對方的正常交流溝通不少於四次。
“等你們更加熟悉彼此，就能自行安排時間，”童欣還交給奚寧另一份資料,上麵是一位陌生哨兵的個人信息，“你的精神力等級高,按照慣例會再給你分配兩名哨兵，但考慮到安撫宋舟會比普通哨兵更辛苦，所以隻分配了一位。”
普通哨兵就不需要像宋舟那樣麻煩，他們會在察覺到自己狀態不對時主動找上向導，一般一周見一次麵就好。
“下周一會統一安排你們和分配的哨兵見麵，宋舟這邊你按照時間表上來就好。”童欣溫和道：“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和我聯係,學院尊重每一位學生的想法。”
意思是如果他不滿意，可以要求更換？
奚寧來這裡之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隻不過比預想中要麻煩一點。除非他在學院裡找到伴侶，否則都會分配兩位以上的哨兵。
周末不上課,奚寧抽空去樹林見宋舟。
童欣把鑰匙給了他，奚寧獨自前去，順便帶了一份宿舍樓下買的水果沙拉。
他剛走進樹林沒多久，在一棵樹下看見了黑豹。
小兔子興奮地奔過去，甩著耳朵跳上它的頭頂，前爪扒拉著厚實的毛發。
上次宋舟狂躁，黑豹全程沒出現，它這時候狀態看上去不錯，頂著小兔子與奚寧對視，隨後走在前方帶路。
宋舟原本在屋子裡自己看書，收到黑豹傳回來的信息立刻出來，站在門口等奚寧。
自奚寧助他安撫精神力已經過了三天，他的五感又開始逐漸加強，承受的越多就會演變為疼痛，從門前吹過的風聲稍大一點，都會讓他太陽穴突突的跳。
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樹林邊緣，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可以忍受。
奚寧今天穿著白色的衛衣，帽子上的拉繩垂在身側，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宋舟默默望著出神。
“你怎麼站在這裡？”奚寧走近見他神色恍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認識我了？”
宋舟回過神，認真答道：“認識，奚寧。”
“我來看看你，”奚寧揚起手中的小盒子，“順便給你買了點水果。”
宋舟從未去過學院其他地方，自然沒見過這個，一直盯著看。
他站著不動，也不說讓奚寧進屋，奚寧摸不準他的態度，試探道：“不如……去院子裡吧？”
宋舟聽話地往房子後方走去，院子裡已經恢複了整潔，奚寧把小盒子放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打開蓋子。
袋子裡放了兩個塑料叉，奚寧一起拿給宋舟：“童老師告訴你了嗎？以後都由我來幫你。”
宋舟看著盒子裡的水果，聞言茫然道：“什麼？”
“就是幫你梳理精神力，定時溝通，保證你的狀態正常。”
黑豹和小兔子也在院子裡，兩隻精神體湊到一起自行玩耍，奚寧在宋舟旁邊坐下：“你願意的話，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
宋舟雖不去上課，也會通過書本與視頻課程自學，他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抬頭看向奚寧：“明天來嗎？”
奚寧搖頭：“明天我要上課。”
小兔子在一旁聽見，悄悄和黑豹用精神體之間獨有的方式交流，黑豹認真聽完，湊近在小兔子鼻頭輕輕舔了一下，差點把它掀翻。
“你不舒服嗎？我今天就可以幫你看看。”
奚寧為了宋舟，還提前學習了許多針對哨兵不同情緒，如何安撫的小技巧……
他正襟危坐，回憶起知識點：“你現在有什麼感覺？有沒有覺得煩躁或是焦慮？”
宋舟眼底露出疑惑，他低頭想了想，拿起小叉子取了一塊蘋果，喂到奚寧嘴邊。
蘋果塊上沾著一點乳白色的沙拉醬，奚寧一愣，思緒被打斷：“我、我不吃……”
宋舟紋絲不動，啟唇道：“你吃。”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終奚寧先妥協，伸手接過小叉子。
他剛剛咽下，宋舟又用另一根小叉子取了一塊芒果，依舊喂給他。
奚寧頭疼道：“這是給你買的……而且你不用這樣，我想吃的話自己會拿。”
宋舟固執得很，像沒聽見一樣，芒果的清香散發在鼻尖，奚寧想起童欣在那張時間安排表最後所寫的一段話。
她說宋舟患有自閉症，有屬於自己的一套理解與相處的方式，許多時候需要更多的耐心去溝通，但他在行為上十分單純，目的明確。
他現在喂奚寧吃東西，就是單純的想做這件事而已。
奚寧接過芒果迅速吃下，將僅有的兩根塑料叉用紙巾擦拭乾淨，放進盒子裡蓋好：“好了，剩下的留給你晚點吃。”
臨走之前，奚寧按照童欣說的要求，拿出一個小本子詢問宋舟的狀態一邊記錄：“你今天心情怎麼樣，開心還是不開心？”
宋舟緩緩勾起嘴角：“開心。”
奚寧第一次見他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小兔子蹲在他肩頭，告訴他宋舟是因為奚寧來陪他，才覺得開心的。
聽它這麼說，奚寧心情微妙，一方麵因為自己能真正幫助到宋舟而高興，另一方麵又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彆扭。
他清清嗓子，看向下一個問題，卻鬼使神差道：“為什麼開心？”
為什麼開心？當然是因為奚寧，宋舟這幾天都讓黑豹在樹林邊緣等待，希望奚寧能再見他一麵。
他受不了人多的地方，不敢輕易出樹林，如果今天還是沒有等到奚寧，宋舟就打算鬨出點動靜，讓其他人察覺。
沒想到奚寧真的來了，還給他帶了吃的。
每一位向導身上都有獨特的向導信息素，奚寧隔得近了，宋舟就能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是一股淡淡的香氣，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隻覺得聞起來像站在陽光底下一樣溫暖，又像是把鼻尖埋進小白兔柔軟的腹部。
宋舟無意識地彎下腰，湊近奚寧頸間輕輕嗅著，喃喃道：“喜歡……”
奚寧紅著臉後退一步：“你乾什麼？”
宋舟起身站直，無辜地看著他。
他好像總是做出令人想歪的舉動，奚寧默念這是病人這是病人，臉上的熱度逐漸消散。
他繼續問了些“最近有沒有頭疼”“吃飯有沒有胃口”之類的問題，宋舟老老實實回答，奚寧一一寫下，收好本子：“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黑豹在此時上前，蹭了蹭宋舟垂在身側的手。
它說奚寧明天不止要上課，還要去見其他的哨兵，這是小兔子剛才告訴它的。
去見其他哨兵，是不是也和今天一樣，會帶上吃的，溫柔地和對方說話聊天？
宋舟壓下嘴角的弧度，抓住奚寧的手：“明天來。”
奚寧耐心道：“我明天真的來不了，後天才有時間。”
宋舟臉色不太好，重複道：“明天。”
“不行……”
宋舟神色竟有些委屈，目不轉睛地看著奚寧：“不開心。”
“……”奚寧感覺自己好像拿他沒辦法，隻好找了個折中的辦法：“明天的話，隻能晚上來。”
小兔子沒說過奚寧明天具體什麼時間去見彆的哨兵，黑豹不知道，宋舟皺著眉遲疑片刻，鬆開奚寧：“好。”
他的情緒比起之前明顯低落不少，奚寧看在眼裡，宋舟身上那種被主人拋棄的感覺又來了。
奚寧漸漸心軟，他本應現在離開，卻猶豫道：“你願意的話，我過一會兒再走……”
宋舟周身氣息頓時有陰轉晴：“好。”
下午風越來越大，院子裡有些冷，宋舟便帶奚寧進屋裡坐。
他給奚寧倒了溫度剛剛好的熱水，奚寧接過來喝了一口：“我看看你的傷，好些了嗎？”
宋舟聞言挽起褲腿，他沒有纏繃帶，傷口已經愈合結痂，等奚寧看過，宋舟又脫掉了上衣。
奚寧連忙擺手：“……其他地方就不用看了。”
宋舟穿好衣服，瞥見兩隻精神體在地上玩鬨。
黑豹體型大，趴在地上任由小兔子在它身上踩來踩去，偶爾用前爪將白團子撈過來貼在前胸，用下巴蹭。
宋舟隱約明白了點什麼，即使奚寧在他麵前，他也總覺得不滿足，不想讓對方離開半步，並且想和他靠得再近一點。
腦海中零碎的想法開始具象化，宋舟轉頭看向奚寧。
可是奚寧會願意嗎？不過小兔子都不拒絕黑豹的親昵，身為精神體的主人，奚寧應該也不會拒絕他才是。
奚寧眼角餘光注意到宋舟向他靠近，一扭頭就被對方擁住，他一時沒坐穩向後倒去，靠在沙發扶手上，睜著眼半晌說不出話。
宋舟小心控製著力道，不讓自己壓著奚寧，並且抬起頭看他有沒有不高興。
奚寧臉很紅，他心跳地也很快，彆扭道：“你怎麼了？”
宋舟學著黑豹的動作，在奚寧側臉上蹭蹭：“喜歡你。”
奚寧大腦空白，回過神後推開宋舟，站起來視線飄忽著：“那、那你也不能……”
哨兵與向導本就是天生一對，他想說宋舟就算喜歡他，也不要突然做出這樣的舉動，自己隻是幫他安撫情緒，並不是他的伴侶。
宋舟麵露疑惑，在心裡問黑豹：“他生氣了嗎？”
黑豹沒有洞察情緒的能力，隻能問小兔子。
很快它回答宋舟，奚寧不生氣。
宋舟放心下來，看奚寧抱起小兔子要走，跟著他到門口，並不攔他：“記得明天來。”
他好像還是第一次說這麼長的句子，奚寧扭頭瞪了他一眼，匆匆離去。
宋舟遲疑著又問黑豹：“他生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