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訥訥眨了眨眼睛,前頭的衛湛半轉過身,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似乎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收回視線,精致的下頜抬高,和脖子形成一個堪稱美好的角度。
徐訥訥卻像是瞎了一樣沒看見此等男色,木訥的表情半點沒變,嘴角耷拉著,帶了一些喪氣,這破壞了一部分她那張臉的美感。
事實上,以前周訥在周王宮時為了保證自己女扮男裝的身份不被泄露,日常有意將自己的臉往英氣上弄,讓人一看就覺得她是個男的。
而如今到了衛王宮,徐訥訥必須掩蓋曾經的特質,畢竟這具身體曾是周國大公子,接見過附屬國的使臣。衛國朝中肯定有見過這張臉的人,她必須讓自己展現出與原來的周訥截然不同的一麵。
就算是被發現是女的,也比被發現是周訥要好。
所以,她特地給自己定了一個人設:木訥無趣,才華橫溢,但不知曉世事人情,行事小心謹慎,性子古板固執。
這個人設有一個相當大的好處,就是她隨時隨地都可以板著一張臉,不說話也可以,畢竟她展現出來的是一個書呆子式的形象。
“徐先生?”
徐訥訥瞪著一雙死魚眼看向他,沒有什麼內涵地“嗯”了一聲,態度自然不刻意,活像她才是世子,而衛湛是她的僚屬。
衛湛也看著她,不過目光鮮活許多,至少不是一雙死魚眼。
“總覺得叫徐先生還是見外了些,不如像陳先生一樣喚你慎言吧。”他自顧自下了決定,“慎言可是在擔心我?”
徐訥訥自進衛王宮以後就板著的臉上迅速劃過一絲驚悚,其中還夾雜著一點了然的悲愴和感慨,最後都悄無聲息地隱了下去。
果然來了,不出意外,衛湛下一個想抵足而眠的對象就是她!
她的表情複雜到衛湛想裝沒看見都不行,隻能半轉過身去不再看她,背對著她時,衛湛總算找回了自己身為世子的矜貴自持,道:“我們要去的是春風寫意樓,慎言可曾聽說過?”
徐訥訥搖了搖頭,端起自己才華橫溢但不知曉世事的人設:“不曾,春風寫意,倒彆有一番趣味。”
她心想,春風寫意,這名字怎麼聽起來一股青樓味?
衛湛輕翹了一下嘴角,道:“那我今日帶你去瞧瞧。”
春風寫意樓坐落在衛都西南,從王宮過去要乘坐半個時辰的馬車。衛湛似是心情極好,往常帶在身邊的護衛也沒帶,徑直上了馬車之後還抬手撩著簾子等徐訥訥上去。
徐訥訥心道,我寧願走過去。
但她不能,她迅速切換成小心謹慎的人設,問道:“世子不帶護衛嗎?”
坐在馬車內的衛湛意味不明地掃了她一眼,伸出了一隻手,他的手因常年習武的關係,指節間有薄繭,手心肉眼可見的有些粗糙。但他的皮膚偏白,手指細長,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徐訥訥怔了一瞬,手差點就要摸上去了。可惜的是,衛湛伸出了一隻手,像是招貓逗狗一樣,動了動手指,道:“上來。”
徐訥訥:“……”毫無尊嚴地爬上了馬車。
馬車內裡寬敞,兩個人相對而坐會有更大空間,但衛湛卻坐在了中間。當然這是應該的,他畢竟是王世子,徐訥訥作為一個下屬,有馬車坐就不錯了,她甚至考慮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去趕馬車。
衛湛腿長,毫不客氣地占了大半位置,徐訥訥左右看了看,選擇在衛湛左手邊坐下,努力縮起自己的身子,好給衛湛無處可放的長腿多騰些位置。
“不知慎言家中還有何人?可曾娶妻生子?”
徐訥訥心下一跳,眼皮抽了抽,越發確定衛湛是在拐彎抹角打探自己有沒有抵足而眠的意向。齷齪!難怪書裡時間線跨了八年,這位世子都沒找到對象!
她慢吞吞答:“在下孑然一身。”
衛湛撩起眼皮看她一眼,複又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書卷,慢條斯理地翻了一頁。馬車輪子咕嚕嚕轉了起來,車內一片靜默,徐訥訥麵露滄桑,難道自己要以色侍人上位嗎?
衛湛的書卷又翻了一頁,淡淡道:“我記得慎言今年十七,倒也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了。”
徐訥訥木著臉答:“在下無心娶妻。”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衛湛若是知道她是個女的,哪還能看中她的色?怕不是當場能一劍捅死她!
她趕緊佯裝憂鬱道:“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這話說的挺有餘地,衛湛合上書卷,往後靠在車壁上,姿勢頗為放鬆,長腿舒展開,又擠占了一分徐訥訥的空間。
“那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他沒說,徐訥訥也不敢問。
馬車上安靜得過分,衛湛閒著無聊,又把書攤開來看。徐訥訥則是側了頭,目光落在車壁上,仿佛那上頭有多麼吸引人的東西,叫她整個心神都落在了上麵。
衛湛偶爾從書卷中抬起頭來掃她一眼,見她沉思時嘴角輕抿,像白玉一樣的耳垂上泛著淡淡的粉色,側臉精致,鴉羽似的睫毛撲閃幾下,然後垂著不動了。
這是……睡著了?
衛湛眯了眯眼,書卷丟在一旁,換了個姿勢向右歪在座上,長腿隨意地伸展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左側的徐訥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