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時候, 衛王帶著衛王後去往衛都城外的避暑山莊避暑,而徐訥訥也被衛湛催著到了伏牛山避暑。伏牛山中涼氣森森, 清晨時分甚至有些冷意。徐訥訥怕冷, 早間還要穿兩件。
她揣著手出營帳時就看見衛湛赤著上身, 肩腹上還有些薄汗, 抬手撫了一把頭發,舉手投足間皆是男性最原始的魅力。初晨淺淡的陽光落在他頭發上, 又給他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顏色。
徐訥訥恍惚了一瞬,視線不自覺追隨著衛湛的動作, 看見他又要伸手去拿□□時她才猛然反應過來,趕緊上前喝止:“世子, 您小心肩膀!”
她做男裝打扮時會下意識壓低聲音,伴之以她不悅的臉色,氣勢竟顯得有幾分淩厲。衛湛頓住, 回身笑開:“怎麼不多睡會兒?”
旁邊陪練的兵士已經大聲說起話來:“徐先生來了,看來我等是看不見世子的英姿了。”
徐訥訥瞪了一眼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兵士們, 她從來沒到過軍營中,之前以為衛湛會將她安排在不遠處的鎮上, 誰知這人以軍師為名, 將她光明正大地迎進了軍營。
她自覺自己是一個十分負責任的人, 雖然從前在衛湛門下摸魚, 但當時她的身份是個細作,所以摸起魚來沒有絲毫心理負擔。而如今她是衛湛的腿部掛件,卻被他委以軍師的重要名頭, 心理負擔重的不得了,每日都想著自己決不能拖後腿。
但她運籌帷幄不行,陰謀詭計不行,能做的也隻能走上諫一條路,好在衛湛尚算聽她的話,她便操心起他的身體健康來。自她以來,軍醫看她的眼神都像是活菩薩,普度眾生的那種。
軍營裡的兵士們也不明白,明明徐先生瘦瘦小小一個人,單手就能拎起來,就算不苟言笑,看著也沒什麼氣勢,但他說的話,他們就莫名地聽。
一開始也有人不服,總覺得這個瘦弱文人不值一提,但後來看著世子都被訓過,還苦哈哈地不敢反駁,眾人心理便平衡了,也由此流傳開徐先生甚是威嚴的謠言。
衛湛抓過旁邊架子上的外衣,迅速往自己身上一裹,遮住已經曬成了麥色的皮膚,神情動作間皆是窘迫,腳下不帶停頓地跟著徐訥訥進了營帳。
“怎麼不多睡會兒?”
徐訥訥默不作聲地翻藥箱,將紗布藥酒都拿出來,這才回頭,不冷不熱地瞪他一眼:“要不是我起得早,怕是還看不見世子的英姿呢。”
衛湛難得有些訕訕,頗沒有底氣:“我手快好了。”
“軍醫說沒有。”徐訥訥鼓起嘴巴,指責他道,“你就是不把身體當一回事,若不是軍醫攔著,你還想射箭。”射箭需要肩膀用力,照目前衛湛的情況,射箭是決不能碰的,可他偏偏閒不住。
聞言衛湛低低笑出聲:“我哪是想射箭,我那是想為我家乖乖女獵隻兔子,可不能顛倒黑白。”
徐訥訥眼睛都瞪圓了,緊緊抿著唇,半晌憋出一句:“我才不是你家乖乖女。”
“不是我家的?”衛湛挑眉,眉梢揚起,帶了一絲風流不羈的味道,“那是誰家的?還是說你不是乖乖?不對啊,沒有誰比你更乖了。”
徐訥訥借著給他包紮的功夫,狠狠在他肩膀上捏了一把,但是皮糙肉厚的,她那點力道更像是摸。
這一下,兩個人都臉紅了。還是衛湛率先反應過來,拉了衣裳道:“乾什麼呢?不許亂摸。”
徐訥訥沉默著將他換下來的繃帶收拾好,若不是紅暈都暈到了耳垂上,那一臉嚴肅得像是在處理屍體的表情倒是很能唬人。她其實很想嗆回去一句,你亂摸的還少了?
但是這句話太過曖昧,她都想像到衛湛那人會說什麼或做什麼,她決不能給他可趁之機!她如今是正直聰明識大體顧大局的軍師,一定要讓衛世子這個主將奮進向上,不能沉溺於兒女私情。
新上任的軍師深感肩上責任重大,每日就算聽不懂軍情也要去看兵書,努力程度幾乎讓衛湛心生愧疚。他原來真的就是想把小姑娘帶過來避避暑,誰知她責任感這麼重,身為主將又不好打擊她這種積極性。
“在看什麼?”
徐訥訥已經開始看每日例行的兵書,雖然那些文字對她來說猶如天書,可她堅信勤能補拙,身為軍師就要有軍師的自覺,在某些方麵來說,她有一種固執的天真。
衛湛蹭過去,看見她手頭的書,有一瞬間的衝動抽出來扔出去,但隨即他就打消了這個想法。不行,會嚇到她。
“看得懂嗎?”他換了個說法,將自己下巴放在她肩頭,聲音裡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心軟。
徐訥訥肅著臉:“你不要在旁邊打擾我,我就能看懂。”
衛湛還是沒忍住,抽出她手裡的書,又在旁邊拿了支筆,唰唰唰的就在那書頁上寫起來,邊寫邊道:“這裡不是這個意思,我給你寫注釋,你回頭對著我的注釋看就能看懂了。”
徐訥訥在旁邊看著還不忘提醒:“寫得清楚一點,我看不懂。”
衛湛嘴上嫌棄:“事兒怎麼這麼多?”手下卻下意識慢下來,一筆一劃地寫,一個字就是一個小方塊,規規整整,端端正正。
寫了沒兩頁,程將軍入營帳來稟報軍情,程將軍一顆鋼鐵直男心是看不出來眼前這兩個“男人”有什麼貓膩的,隻覺得世子和軍師兩個男人坐一塊還挺賞心悅目。
他大大咧咧地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看著徐訥訥突然想起前幾日衛湛說的話,這會便順勢問起:“世子您讓末將做的小玩意兒都做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衛湛手上一頓,淡定道:“這事稍後再說。你來是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