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將精神力釋放出去,感知這水下的情緒,立刻就感覺到這江水中最大的情緒叫做——無聊。
水中營地裡,那些曾為士兵的冤魂們,有的在蹴鞠,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摔跤……總之是各種遊戲,可見十萬鬼在水裡待了千年有多麼的無聊。
林鹿想想自己以後要是死了,得像他們一樣一直待在水裡,那無趣的感覺,可真是受不了。
明將軍好歹也是當鬼從古代當到現代的,聽懂了薑舒說的拆遷辦,隻不過,這個世界現在叫做“死亡之地”吧?有拆遷辦這種玩意兒?聽起來還好像是隸屬某個國家的?
頭戴王冠手執權杖的薑舒,將周圍被他靜止的戰士們放回營地裡,遊到鬱明崢麵前,擋住明將軍,道:“你好,朕是燁之國的國王,這是我國第一戰神鬱將軍。”當然,明崢哥哥隻是個光杆司令。
明將軍作為將領,薑舒給他來這套,他總有一種在兩國外交的感覺,而對方是國王,自己好像天然矮了一頭,按照禮節,他還行了個抱拳禮,道:“國王陛下。”
明將軍一本正經地傳達著自己的觀點,教育道:“貴國鬱將軍,於困境之中,還與同伴刀劍相向,不肯同舟共濟渡過難關……”那些渡江的人都很積極地接受教育,唯獨鬱明崢,又強又囂張。明目張膽和自己作對。
從小被說教到大,鬱明崢現在很叛逆,根本不想聽彆人的說教。抱著劍立在一旁的他直接給明將軍甩了一個禁言咒。
“唔!”明將軍眼睛瞪得像銅鈴,他用力衝破了禁言咒,道,“小夥子年紀輕輕就不講武德了!來人!”
小薑趕緊道:“明將軍,鬱將軍隸屬我國,不受將軍管轄。”雖然自己能夠大範圍控製,但畢竟有十萬之數,又是在血色洪流之下它們的地盤裡,真的打起來,自己還是沒什麼把握的。
尚河還在這裡,小薑最怕兩敗俱傷,複蘇派坐收漁利。
明將軍又被帶進了這令鬼迷惑的言語邏輯裡,一時不明白這怎麼就變成了外交場合了呢?
尚河適時提醒道:“明將軍,但這是屬於您的疆土,他們來到這裡應當遵守您的規矩。對於多有冒犯的敵人,您也不必過於遵循禮節。”
明將軍覺得尚河說得有理,但是和鬱明崢交手,讓他覺得鬱明崢是個好對手,他道:“不,我要以德服人,以理服人。”
尚河:“……”這位明將軍生前如果不是因為腦筋太死板,如何會被人背叛暗害,落到這個下場。
明將軍對尚河友好道:“小兄弟,你且在旁邊等一等。”尚河已經在上麵來來回回渡江十幾次了,每次都有團結和諧的方法讓一船十個人安全渡過,明將軍對他印象很深刻。
隻是,要實現自己的執念,明將軍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尚河這個人還差點意思。倒是這個非要和他作對的“第一戰神鬱將軍”,莫名其妙地處處都在吸引自己。
明將軍提起長|槍,指向鬱明崢,道:“來戰,如果你輸了,你就向我承認你自己錯了如何?”
鬱明崢卻仍舊抱著劍沒有動,他說:“戰就是戰,輸贏是純粹的。用結果賭上這種東西沒有意義,就算是我輸了,我也不會認同你。”
“渡江的人‘認同’你,在上麵同舟共濟,也不是因為他們具有什麼美好的品質,他們不過是畏懼你的力量,畏懼死亡,以及知道這是一個人性的考驗,為了討好你,故意為之。”
林鹿替鬱明崢補充道:“心理學上,這叫做羅森塔爾效應。”
“你!”明將軍隻覺得鬱明崢真是塊硬骨頭,可是確實,許多次考驗都得到了令自己的滿意的結果,但見到的人,人品卻仍舊醜陋不堪。麵前這個尚河,似乎看起來還好點兒。
林鹿卻特地針對尚河內涵道:“你看,這位尚先生就是這樣,明明快和我鬱崽差不多強了,還要辛辛苦苦到水裡裝模作樣推船呢,真是感天動地無私奉獻的好同伴。”
本就不擅長勾心鬥角的明將軍又開始懷疑尚河是不是也在表演了,但就算是表演,態度也挺好的啊。
鬱明崢繼續道:“你可能一直在遺憾,一直在痛恨戰友們發生內訌、互相背叛、不肯團結。”
明將軍揚揚眉,明明知道自己最恨這個,還要特意挑釁?
鬱明崢卻道:“我曾經和你想的一樣。”
鬱明崢想起重雲門裡,各有各的主張,各有各的私心,但是他以為,大敵當前,大家都在一條船上,師門上下可以放下各種分歧,同舟共濟共同禦敵。他們覺得自己最強,想要自己多做點,保護弱小也是應該的。
“但謝謝你讓我在船上領悟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明將軍懵了:“啥?”自己如此真善美的考驗還起到了反效果?
明將軍這個所謂的考驗,反而讓鬱明崢更加明白過來,他說:“事實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雖然這麼說有點無情,但我想要的不是保護誰,而是並肩作戰不拖後腿的夥伴。”
“像我尚師兄這種,就該毫不猶豫地讓他滾下去。”鬱明崢劍指尚河,曾經蒙上一層晦暗的陰影的他,此刻仿佛又回到了那卡麵上鮮衣怒馬的鋒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