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耳邊出現尖銳的嗡鳴聲,世界像被用玻璃罩子倒扣下來,一切背景音全部消失,隻除了那綿延不斷的、刺耳的電流音。
他落地成盒了。
存活的時間甚至可能沒有10秒鐘。
紀揚目光放空地盯著電腦屏幕,他的幾個隊友還在酣戰,那個頂替上小元的男孩操作利落,撿起一把槍回身就將噴死他的人打倒。
他看著看著,忍不住低下頭,眼圈一下就紅了。
他多希望現在還站著的那個人是自己。
曹岩之前說,如果人頭沒拿滿,視為試訓不合格。
而他不僅沒拿滿,還出現了開局成盒這樣的重大失誤。
情感咆哮著讓他失去理智,他想要發瘋,想要就這麼摔下耳機一走了之。
可是不能夠,這裡是tp,一牆之隔的地方,可能坐著景牧野。
——他還不想放棄。
隔壁。
看著大屏上那戲劇性的一幕過後,不少教練“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緊接著又知道這場合實在不合適,扭過頭用手捂著嘴假裝咳嗽。
就連徐煒,也在愣了一下之後,才哭笑不得地罵了一句:“這小子……也就是訓練賽上才能這麼玩,對麵也是個勇的,非就貼著他跳。”
“咳咳。”
有教練跟著發聲:“是啊,這真不能怪他,他已經繞開了,是對麵倆人跟著他飛的,正常比賽誰會去貼臉飛啊,萬一沒槍多不劃算。”
景牧野的表情不太好看,一雙帥臉冷得跟冰山似的,硬邦邦丟下一句:“我去看他。”轉身就要走。
“哎等等!”
徐煒立刻站起來叫住人,“乾什麼呢,你什麼時候學溫之禮當雞媽媽了?這也要過去安慰?晾著他,下麵還有一局,我看看他的心理素質能不能扛。”
“嘖。”
景牧野站在門口,回頭不耐道:“你什麼時候也玩心理戰這套了?”
“特殊對象特殊對待嘛。”
徐煒不以為然,“這
算什麼?落地成盒一把而已。將來上了賽場,你難道不知道他會麵臨什麼樣的腥風血雨?萬一到時候在比賽上心態崩了,就跟主播賽退賽一樣,他直接不打了,我們怎麼辦?”
一說到主播賽,景牧野的神色漸漸黯淡下去,一時間立在那兒沒說話。
看景牧野還站在那兒不動,徐煒擼了擼袖子,眼睛一瞪:“還站那乾嘛?你給我坐下!一點委屈都受不了,還來打什麼比賽啊。”
景牧野抬頭看了徐煒一眼。
徐煒語氣一秒變柔:“坐下好嗎?”
景牧野麵無表情地坐下去了。
那十分鐘是紀揚人生裡最漫長的一段時間。
他簡直度秒如年。
原本以為很快就會有工作人員帶他出去,告訴他試訓不合格,趕他走,可他冷汗都出過一身、眼圈都紅過一輪了,單人訓練室的房門始終緊閉著,沒有人進來。
也沒有人提示他下一步該怎麼做。
紀揚腦袋發懵,卻還忍不住想,他不能走,也不想走,如果等會真的要趕他出去,他要想什麼辦法才能留下來?
做飯?保潔?要麼做保安?
他就這麼硬捱著坐在那裡,全程看完了青訓生三人組的比賽。
青訓生們存活得不算久,十分鐘,結算頁麵出來,總計人頭一共才3個。
他們對紀揚還待在頻道裡沒走這件事表現得並不意外,嘰嘰喳喳說完剛剛的比賽,頂替小元的男生笑著說道:“我們這把就是沒個指揮,像無頭蒼蠅似的,可惜了。”
有人小聲道:“我們之前一直就沒有。都是聽小元的,但是小元就是自己衝,根本不管我們。”
另外一人說:“是啊。其實像上把,新人指揮就很強哎,可惜這把新人運氣不好落地成盒了。”
“那我們聽新人指揮?”
男生在語音頻道裡開始叫紀揚:“啊……新人你可以指揮吧?我先說,我擅長突擊的,可以先衝。”
另外兩人趕緊跟著報了自己平時擅長的位置。
紀揚全程聽著,不知怎
麼,心口漸漸熱起來。
是的,他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希望,即便有可能他已經試訓失敗了,但隻要他還坐在這裡,隻要他還有電腦,他就應該奮力戰鬥到最後一刻!
“嗯。”
紀揚的聲音微啞,卻鏗鏘有力:“下一把,聽我指揮。”
第三局,紀揚帶領隊伍再次跳了學校,前期運營得當,滿編進入決賽圈,而後,就像餓狼混入羊群,一路圍剿廝殺,輕鬆吃下一個又一個隊伍,最終存活2人吃雞。
這局結束,隊伍總人頭22個,總傷害超過3000。
其中,紀揚單人16個,傷害2000。
即便是眼光一向高得出奇的徐煒,在吃雞那刻都狠狠摔了一下手中的記錄本:“漂亮!就是應該這樣打!”
教練室裡人聲嗡嗡,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說著這局比賽。
景牧野始終繃著的嘴角最後鬆開來,悄無聲息地轉頭出去了。
—
“吱呀”一聲。
訓練室的門被打開,景牧野垂眸站在門口,目光深邃地盯著坐在電競椅上的人。
少年的側顏白皙精致,此刻低著頭,看不清神情。
明明他才剛剛贏下一局這麼精彩的比賽,可是此刻好像並不激動,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就像一尊瓷娃娃。
景牧野得承認,紀揚讓他很心動,心動得要命。
光是看他坐在那裡,都讓他心裡覺得很舒服。